清晨的陽光斜斜切進教室,在課桌上投下菱形的光斑。
薄棲川盯著蘇晚晚的背影,手指在算術本邊緣蹭出細碎的紙屑。
柳依一的那句“每天不跟同學說句話,就罰做二十道奧數題”像道緊箍咒,此刻正勒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已經攥著鉛筆在草稿紙上畫了三十七道輔助線,每道都指向蘇晚晚的座位。
那姑娘的馬尾辮垂在椅背上,發梢係著根淺藍色的橡皮圈,隨著寫字的動作輕輕晃動。
昨天回家後,柳依一把他拽到廚房,往他兜裡塞了塊檸檬糖,跟他說:“跟女生搭話要懂禮貌,比如問‘這道題你會嗎’,記住,眼神彆飄。”
她邊說邊用鍋鏟敲他的腦袋,末了還不忘加一句:“要是搞砸了,今晚就隻能啃青椒。”
薄棲川摸了摸兜裡的糖,糖紙被體溫焐得發軟。
他數到第五次下課鈴,終於捏著算術本站起來。
膝蓋卻撞到課桌腿發出“咚”的悶響,引得前排小朋友們回頭張望。
蘇晚晚正低頭整理筆記,晨光透過窗戶落在她的睫毛上,投下排細密的陰影。
薄棲川的喉嚨發緊,突然想起柳依一教他的“破題技巧”:把社交當成解應用題,先找已知條件,再列關係式。
已知條件:蘇晚晚幫他找回過玻璃珠,她數學沒他好,她的橡皮是草莓形狀的。
關係式:求助=建立連接被拒絕的風險。
“這道題……你會嗎?”
聲音出口時,薄棲川才發現自己在發抖。
他的指尖絞著衣角,把洗得發白的校服拽出褶皺。
這是被柳依一罵過無數次的“沒規矩”,此刻卻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蘇晚晚驚訝地抬頭,眼睛亮得像盛著晨露。
她的目光落在薄棲川的草稿紙上,那裡用紅筆圈著道雞兔同籠的變式題,旁邊還畫著歪歪扭扭的小雞和兔子。
“我算得沒你快,”她忽然笑了,露出兩顆小虎牙,“你可以教我嗎?”
薄棲川的耳朵“嗡”地炸開,他慌忙把算術本往前推。
鉛筆滾到地上,在瓷磚上撞出清脆的響。
蘇晚晚彎腰去撿,發梢掃過他的手背,癢得他差點跳起來。
“這裡,”他指著草稿紙,聲音比蚊子還輕,“可以用假設法,把兔子當成雞來算……”
說話間,他的草稿紙第一次沒按豎線對齊。
鉛筆屑落在紙頁邊緣,他卻顧不上去整理。
蘇晚晚的指尖正點在他畫錯的地方,指甲修剪得圓潤,沾著點彩筆的墨汁。
窗外的柳依一差點把手裡的保溫杯捏變形。
她假裝在看公告欄,眼角餘光卻死死鎖著教室後門。
當看到薄棲川的草稿紙沒擺整齊時,她嘶嘶捂住嘴才沒笑出聲。
這孩子總算學會在彆人麵前放鬆了。
走廊儘頭傳來輕緩的腳步聲。
柳依一回頭,看見個身著墨色製服的中年男人立在那裡。
他約莫四十歲,鬢角微白卻梳得整齊,鼻梁上架著副銀邊眼鏡,左手虎口有道淺疤。
是薄家管家老陳,在薄家任職十二年,隻聽令於薄雲覺,當年原主遣散傭人時,唯獨動不了他。
“柳小姐。”老陳微微頷首,聲音平穩無波,雙手捧著食盒的姿態一絲不苟,“您吩咐的零食備好了。”
柳依一挑眉接過,食盒裡的草莓切得均勻,連草莓蒂都剔得乾乾淨淨。
牛奶盒上還貼著張便簽,是老陳慣有的工整字跡:“蘇同學的那份已溫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