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鐵山嘴角掛著笑,語氣客氣又帶著分寸:“錢站長,您太抬舉我了。祖上幾輩都是山裡人,傳了點粗淺本事,加上年輕膽子大,碰巧運氣好罷了。”
他心知肚明,那身真本事不能露,隻能用這番半真半假的話搪塞過去。
錢廣發目光在他臉上停了停,了然一笑,沒再追問。
誰心裡沒點秘密?
他從口袋摸出一張紙條遞過去:“喏,我辦公室地址和電話。小同誌,以後有好山貨,直接來找我,彆去櫃台擠了。遇上難處也儘管來,能幫的我絕不推辭。”
話說到這份上,招攬的意思已經明明白白。
王鐵山鄭重道謝,仔細收好紙條。
他用布將厚厚一疊錢包嚴實,而後緊緊揣進懷裡,無視周圍的目光視,牛鞭一甩,從容離開了收購站。
他沒急著出城,趕著牛車徑直紮進了縣城最熱鬨的地方,自由市場。
要買的東西,昨晚就在心裡盤算好了。
糧站櫃台前,他利落地遞上糧票和錢,扛走了五十斤精白麵和十斤大米。
接著是布料櫃台。
這年頭,好布就是硬通貨。
他一眼看中了那匹天藍色的的確良,正好給娘和妹子一人做身新衣裳。
剛準備招呼售貨員開票,眼角餘光掃到一個身影,讓他猛地一愣。
文具櫃台邊上,一個穿著洗得發白的舊衣服的女孩,正小聲和櫃台後的售貨員說著什麼。
是蘇曉月!
他高中三年的同桌,也是他記憶裡唯一的光。
王鐵山喉嚨一緊,剛要開口,一陣刺耳的哄笑聲便響了起來。
“哎喲喂!這不是咱們的蘇大才女嘛?”
王鐵山轉頭看去,雙眼微眯。
張大彪!
縣革委會副主任的兒子。這人仗著家裡的勢力,沒少欺負人。
張大彪直接晃到蘇曉月身旁,咧嘴笑道:“妹子,跟彪哥下館子去唄?”
“跟哥下了館子,你要啥哥給你啥。”
說著,他竟直接伸手朝蘇曉月的臉摸去。
蘇曉月嚇得渾身一顫,驚退半步,臉色瞬間煞白,死死咬著嘴唇。
屈辱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卻連一個“不”字都像卡在喉嚨裡,怎麼也吐不出來。
周圍的顧客、櫃台後的售貨員,目光明明掃到了這一幕,卻又像怕燙著似的,齊刷刷彆開了臉。
王鐵山眼底最後一點溫度,瞬間凍結。
但他沒像從前那樣,一股熱血衝上頭頂就撲上去掄拳頭。
對付這種爛人,拳頭?太便宜他了。
他整了整衣領,挺直背脊,兩步跨到布料櫃台前。
從懷裡掏出厚厚一遝十元鈔票,“啪”一聲,乾脆利落地拍在櫃台上!
聲音不大,效果卻像炸雷。
那個剛才還鼻孔朝天的售貨員,手一哆嗦,嘴巴驚得合不攏。
連同張大彪在內,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這極具衝擊力的一拍死死吸了過去。
那年月,人們兜裡揣著二三十塊工資就是常事。這隨手拍出一遝子鈔票的架勢……已經不是簡單的“有錢”了。
這是實打實的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