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鐵山緩緩站起身。
他臉上不見半分慌亂,沒去反駁報告裡冰冷的數字,也沒提自己那套複雜理論。
他看向總工程師高建國,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整個房間的寂靜:
“高總工,辛苦您和專家組的同誌們了。”
“我就問個小問題,您報告裡好像漏了。”
他頓了頓,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對方。
“那批東德掛車的輪胎,是什麼牌子?哪種規格?”
“出廠時候的氣壓,又是多少?”
問題一出口,會議室瞬間靜得可怕。這問題問得……簡直像在最高雅的歌劇院裡突然吼了句山歌!
幾秒鐘後,幾聲憋不住的笑像冷水滴進油鍋炸開了。
“輪胎?我沒聽岔吧?”
“重點!他要抓的重點在哪?”
“修拖拉機的來指揮造火箭了?”
高建國臉上一下掛不住了。那句“王鐵山同誌”,簡直是把“專家”兩個字寫在臉上給人踩!他猛地一拳砸在桌上,響聲壓住了所有嘲笑。
“王鐵山同誌!”他聲音像淬了冰的刀,“現在是在搶救幾十萬的國家財產!討論的是結構!金屬疲勞!應力極限!不是村口換拖拉機的輪胎!”
“彆在這兒浪費大家寶貴的精力!”
一片附和的嗡嗡聲立刻響了起來。
王鐵山好像完全沒聽見那些話。迎著高建國灼人的怒意,他又開口了,一字一句砸下來:
“高總工,我還是想問。”
“你們檢測的時候,記過那些車當時的氣壓嗎?”
聲音很穩,很平,可每個字都像一塊磚頭落地。
高建國張著嘴,像被什麼東西突然堵住了喉嚨。他下意識地想找幫手,猛地轉頭看向身後那幾位助手。
幾個助手臉上明顯慌了神,慌忙低頭,手指在磚頭厚的一摞報告裡飛快地來回翻找。
“嘩啦…嘩啦…”
紙頁摩擦的聲音讓人心煩意亂。可報告翻得嘩嘩響,從頭到尾,愣是找不到“胎壓”兩個字——這些“核心專家”當初,誰都沒覺得這“小問題”值得寫上一筆。
會議室裡的譏笑消失了。所有人呆立當場,難以置信:全省頂尖的專家組,竟答不出這麼簡單的問題!
王鐵山掃過啞口無言的高建國,和那群滿頭大汗的專家。
他開口,聲音鋒利如刀:
“各位領導,專家。”
“如果我們草率判了這批進口設備的死刑。”
“是否該先去看實車?”
“問題根源,或許就是那顆被所有人忽略的小小輪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