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老師傅都圍了過來,大氣不敢喘,眼睛死死盯著那塊嘶嘶作響、灼浪逼人的鋼鐵。
時間一點點爬過。
鋼板的光芒由灼熱刺目的紅,漸漸轉向暗紅、鐵鏽色……
終於,就在光芒褪儘的刹那——
一層淡淡的、如同死亡印記般的蛛網裂紋,就在所有人的注視下,無聲無息地從冷卻的鋼板表麵悄然浮現!
那塊靜靜躺在院子中央、表麵布滿蛛網狀裂紋的鋼板,成了無可辯駁的鐵證!
當主管生產的張副廠長在周鐵牛和老孫頭的注視下,親眼看到這塊被判了“死刑”的鋼板時,他素來沉穩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一層黏膩的冷汗眨眼間浸透了他的後背襯衫。
完了,出大事了!
他立刻召集了全廠所有核心領導和技術骨乾的緊急會議。
始作俑者,總工程師李建業,也被一通電話緊急叫到現場。
他一踏入那間冰窖般壓抑的會議室,目光觸及桌上那塊如罪證般擺放的鋼板時,厚厚鏡片後的眼睛裡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慌亂。
但李建業終究是經營幾十年的老狐狸。
麵對鐵證,他非但沒有半分心虛,反而在所有人憤怒質疑的目光中,猛地一拍桌子,擺出一副比誰都痛心疾首的無辜姿態!
“查!必須嚴查!”他指著鋼板,倒打一耙,語氣裡充滿了“義憤”,“紅星鋼廠他們怎麼敢?怎麼敢把這種連鋤頭都做不了的廢品賣給我們!”
“還打著軍工特供的幌子?”
“這是什麼行為?”
“這是對我們廠、對國家財產、對前線戰士生命的極端不負責任!”
他猛地轉向已被變故驚得六神無主的張副廠長,慷慨陳詞:
“我建議!立刻組成最高規格的聯合調查組!”
“明天一早,就殺去紅星鋼廠!”
“我要當麵問問那個姓馬的!他們到底想乾什麼!”
他把自己摘得乾乾淨淨,仿佛自己才是最大的受害者,正義凜然。
……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
一輛承載著縣機械廠最後希望與怒火的解放牌卡車,便浩蕩駛向鄰縣的紅星鋼廠。
張副廠長親自帶隊。
發現問題的周鐵牛作為核心技術代表隨行。
王崇軍,這位特殊的質檢員、王鐵山的父親,被張副廠長特意邀請作為第三方見證人。
然而,他們都不知道。
就在出發前夜,一通充滿陰謀的電話,已悄悄從李建業的辦公室打向了紅星鋼廠。
紅星鋼廠廠長辦公室。
一個梳著鋥亮大背頭、腆著啤酒肚的中年胖子正悠閒地品茶,臉上掛著慣有的油滑笑容。
他正是廠長馬富貴,在當地關係盤根錯節,出了名的隻認利益。
他和李建業早已通過氣,做好了萬全準備。
當張副廠長一行人風塵仆仆、怒氣衝衝闖進辦公室時,馬富貴連屁股都懶得抬。
“哎呦!這不是張廠長嘛!”他慢條斯理放下茶杯,擠出一絲假笑,“什麼風把您這位大忙人吹到我們這小廟來了?”
“馬廠長!我們這次來,是向您討個說法的!”張副廠長強壓怒火,開門見山。
“說法?什麼說法?”馬富貴揣著明白裝糊塗。
“你們廠供應給我們生產軍用掛車的特種鋼板,有嚴重的質量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