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婉瑜的指尖抵在冰涼的玻璃展櫃上,指腹下那道三年前因攥緊錄野峰舊襯衫紐扣留下的疤痕,還在隱隱發燙。展櫃裡靜靜躺著一隻銀鐲,鐲身纏著半根褪色的紅繩——這是三天前從南海打撈船“望歸號”的殘骸裡找到的,也是錄野峰失蹤三年來,唯一能與他關聯上的物件。
第234章的暴雨夜,她在父親蘇振邦的書房抽屜裡發現了這隻銀鐲的鑒定報告,報告末尾用鉛筆寫著一行潦草的字:“鐲內刻字‘野瑜’,邊緣有疑似血跡殘留,DNA與錄野峰不符”。而此刻,銀鐲在博物館柔和的燈光下,鐲身內側那兩個被歲月磨淡的小字“野瑜”,竟泛著一層詭異的暗紅,像極了乾涸的血漬。
“蘇小姐,鑒定結果出來了。”博物館研究員陳教授的聲音帶著遲疑,遞過來的報告紙上,“血跡DNA比對”一欄赫然寫著“與蘇婉瑜母親林晚晴的DNA樣本高度匹配”。
蘇婉瑜的呼吸瞬間停滯,耳邊仿佛又響起三年前錄野峰失蹤那晚的雷聲。那晚她守在醫院,母親林晚晴突發腦溢血昏迷,至今未醒;而錄野峰則在送母親去醫院的路上,連人帶車墜入了湍急的江水中,屍骨無存。可這隻銀鐲,明明是錄野峰十八歲生日時,她用第一個月兼職稿費買的,他戴了十年,怎麼會出現在南海的沉船裡,還沾著母親的血?
“陳教授,沉船的所屬公司查到了嗎?”蘇婉瑜的聲音有些發顫,指尖捏著報告紙的邊角,幾乎要將紙張揉碎。
“查到了,是‘瀚海航運’旗下的船,三年前在南海遭遇台風沉沒,船上所有船員都……”陳教授頓了頓,壓低聲音,“但奇怪的是,‘瀚海航運’的最大股東,是蘇振邦先生。”
轟——蘇婉瑜隻覺得腦袋裡炸開一道驚雷。父親蘇振邦,那個三年來一直反對她尋找錄野峰,甚至放言“錄野峰就是個騙子,死了才好”的男人,竟然是沉船公司的老板?那隻銀鐲,會不會是父親故意放在沉船裡,用來誤導她的?
她跌跌撞撞地走出博物館,手機在口袋裡震動不停,屏幕上跳動著“陌生號碼”四個字。接起電話的瞬間,一道沙啞的男聲傳來,帶著海水的鹹澀:“蘇小姐,想知道錄野峰的下落,今晚十點,來江灣碼頭的‘孤舟號’。”
電話掛斷,蘇婉瑜握著手機的手全是冷汗。江灣碼頭,正是三年前錄野峰墜江的地方;而“孤舟號”,是她和錄野峰曾經約定要一起乘坐的觀光船,後來因為父親的反對,始終沒能成行。
夜幕降臨,江風裹挾著水汽,吹得蘇婉瑜的風衣獵獵作響。江灣碼頭上,一艘老舊的白色觀光船靜靜停泊著,船身上“孤舟號”三個紅色的字,在夜色中像極了凝固的血。她剛踏上船板,身後就傳來熟悉的腳步聲——是父親蘇振邦的保鏢。
“小姐,先生讓您回去。”保鏢麵無表情地攔住她,手裡的電棍泛著冷光。
“我不回!”蘇婉瑜猛地推開保鏢,衝進船艙。船艙裡沒有開燈,隻有舷窗透進來的月光,照亮了正中央的一張桌子,桌子上放著一個黑色的行李箱,箱子上貼著一張紙條,上麵是錄野峰熟悉的字跡:“婉瑜,打開箱子,你會知道一切,但答應我,無論看到什麼,都要好好活下去。”
她的指尖顫抖著打開行李箱,裡麵沒有錄野峰的人,隻有一疊厚厚的文件和一部舊手機。文件的第一頁,是“瀚海航運”的財務報表,上麵用紅筆圈出了一筆巨額支出,備注寫著“三年前台風夜,船隻改造費用”;而手機的相冊裡,隻有一段視頻——視頻裡,錄野峰穿著濕透的襯衫,坐在一艘小船上,身後是熊熊燃燒的“望歸號”,他對著鏡頭,聲音哽咽:“婉瑜,對不起,我不能陪你了。你媽媽的病,是蘇振邦故意拖延治療的,他怕我知道太多……這隻銀鐲,你一定要收好,它能證明你的清白……”
視頻拍到一半,突然傳來一聲巨響,鏡頭劇烈晃動,最後定格在一片漆黑的海麵上,隻剩下錄野峰模糊的喊聲:“婉瑜,我愛你——”
蘇婉瑜抱著手機,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砸在文件上。原來三年前錄野峰沒有墜江,他是被父親的人逼著去了南海,去“處理”那艘載著“秘密”的“望歸號”;原來母親的腦溢血,不是意外,是父親怕母親泄露他挪用公司資金、甚至可能與錄野峰父母當年的車禍有關的秘密;原來那隻銀鐲上的血跡,是母親當年為了保護錄野峰,被父親的人推倒時蹭上的……
“婉瑜,你都知道了。”蘇振邦的聲音從船艙門口傳來,他手裡拿著***槍,槍口對著蘇婉瑜,“錄野峰太不聽話,他以為能帶著證據離開,卻不知道‘望歸號’上的炸彈,是我特意為他準備的。”
“是你!都是你!”蘇婉瑜猛地站起來,眼裡的淚水混合著恨意,“我媽媽的病,錄野峰的失蹤,還有我外公當年的破產,是不是都是你搞的鬼?”
蘇振邦冷笑一聲,一步步走近:“沒錯,你外公當年不肯把公司賣給我,我隻好讓他破產;你媽媽不肯跟我一條心,我隻好讓她永遠閉嘴;至於錄野峰,他一個窮小子,也配得上我們蘇家的女兒?”
就在這時,船艙外突然傳來警笛聲,一道熟悉的身影從舷窗跳了進來,一把將蘇婉瑜拉到身後——是錄野峰!他穿著一件破舊的衝鋒衣,臉上帶著一道長長的疤痕,手裡拿著一把扳手,眼神裡滿是警惕。
“蘇振邦,你被捕了。”錄野峰的聲音沙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三年前你炸沉‘望歸號’,以為我死了,卻沒想到我被漁民救了。這些年我一直在收集你犯罪的證據,現在證據確鑿,你逃不掉了。”
蘇振邦臉色大變,舉起手槍就要射擊,卻被衝進來的警察撲倒在地。蘇婉瑜看著錄野峰,淚水再次湧出,她伸手觸摸他臉上的疤痕,聲音哽咽:“你沒死……太好了……”
錄野峰握住她的手,指腹輕輕摩挲著她指尖的疤痕:“我答應過你,會回來的。隻是對不起,讓你等了這麼久。”
可就在這時,錄野峰突然捂住胸口,一口鮮血吐在蘇婉瑜的風衣上。他虛弱地笑了笑,從口袋裡掏出一隻新的銀鐲,鐲身內側刻著“婉瑜”兩個字:“這是我在南海的小島上,用撿來的銀塊打的……本來想給你一個驚喜,卻沒想到……”
“你怎麼了?”蘇婉瑜抱住他,聲音裡滿是恐慌,“醫生!快叫醫生!”
錄野峰搖了搖頭,氣息越來越微弱:“婉瑜,我在‘望歸號’上被炸傷了肺,這些年一直沒治好……能再見到你,我已經很滿足了……你要好好活下去,找一個比我好的人,幸福地過一輩子……”
他的聲音漸漸消失,手裡的銀鐲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蘇婉瑜抱著他冰冷的身體,看著舷窗外升起的朝陽,突然覺得整個世界都變成了灰色。三年的等待,換來的不是重逢的喜悅,而是永彆的痛苦;那隻新的銀鐲,終究沒能戴在她的手腕上,就像他們的愛情,終究沒能熬過世俗的偏見和命運的捉弄。
幾天後,蘇振邦因多項罪名被判處無期徒刑,林晚晴在醫院奇跡般地蘇醒,卻失去了所有記憶。蘇婉瑜將錄野峰的骨灰撒進了南海,撒在了“望歸號”沉沒的地方,她戴著那隻舊銀鐲和新銀鐲,站在海邊,任憑海風吹亂她的頭發。
“錄野峰,你看,南海的日出真美啊。”她輕聲說著,淚水滴落在海麵上,“我會好好活下去,帶著你的愛,一直活下去。隻是以後的日子,再也沒有你了。”
海麵上,一隻海鷗飛過,發出淒厲的叫聲,像是在為這段浪漫又淒慘的愛情,唱著最後的挽歌。那兩隻銀鐲在陽光下泛著微光,一隻刻著“野瑜”,一隻刻著“婉瑜”,卻再也沒有機會,一起戴在相愛的人的手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