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劉院長的話,如同在死寂的房間裡引爆了一顆無聲的炸彈!
被剛到醫院換班的爸爸、媽媽聽到。
母親的身體猛地一晃,發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如同心碎般的嗚咽,整個人軟軟地癱倒在門口上。
父親佝僂的背脊劇烈地顫抖了一下,手中燃儘的煙頭燙到了手指也渾然不覺,隻是死死地盯著地麵,渾濁的淚水無聲地滾落,砸在冰冷的地板上。
林玥和郭大山如同被瞬間抽空了所有力氣,臉色慘白如紙,互相攙扶著才勉強站穩。
郭大山緊握的拳頭因為過度用力而骨節發白,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林玥的嘴唇哆嗦著,想說什麼,卻一個字也發不出來,隻有大顆大顆的淚珠無聲地、洶湧地滾落。
窗外,暴雨如注,瘋狂地衝刷著整個世界,仿佛要將這無邊無際的絕望徹底淹沒。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絕望達到頂點,幾乎要將所有人的靈魂都碾碎的時刻——
病床上,那具如同被冰封了千萬年的軀體深處,林川的意識之海中,突然闖入了一絲極其微弱、卻無比清晰的異樣感!
仿佛有一縷來自遙遠星河的、帶著奇異溫度的微風,悄無聲息地穿透了那厚重無邊的黑暗囚籠!
那氣流微弱得如同初春融雪時的第一滴冰水,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純淨而溫潤的生命氣息!
它如同最靈巧的遊魚,順著林川近乎枯竭的經絡,悄無聲息地流淌、滲透!
所過之處,那如同跗骨之蛆般糾纏不休的、億萬根鋼針穿刺般的劇痛,竟然如同冰雪遇到暖陽般,開始……消融!
先是腳趾尖傳來一絲極其微弱的、幾乎難以察覺的……麻癢感?
緊接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如同生鏽齒輪被強行注入潤滑油的……
順暢感,開始從足底向上蔓延!
那股暖流所到之處,冰冷僵硬的肌肉纖維仿佛被注入了新的活力,沉重的枷鎖在鬆動!
酸痛在減輕!
如同退潮般迅速消退!
僵硬在緩解!
如同凍土在悄然解封!
一股久違的、屬於生命本身的溫熱感,正從身體的最深處。
如同沉睡的火山般,開始蘇醒、湧動!
林川的意識慢慢的蘇醒!
在生命監護儀突然出現了一個腦電波的波動信號!
隨後又趨於平靜!
他無法發聲,隻能在意識的深淵中掀起驚濤駭浪!
他儘管身體依舊無法自主呼吸,將全部殘存的感知力都聚焦在那股奇異的暖流上!
它……它還在向上!
它越過了膝蓋!
它流過了腰腹!
它……它正在向胸腔彙聚!
林川的心臟,那顆被絕望冰封了太久的心臟,在那股暖流的包裹下,猛地、劇烈地跳動了一下!
如同戰鼓在死寂的荒原上擂響!
緊接著,一個近乎本能的念頭在他意識中炸開!
動!動一下!
林川潛意識中凝聚起所有殘存的、被那暖流點燃的意誌力,如同操控一艘鏽死千年的巨艦,艱難地、一寸寸地……嘗試著……
向那根被遺忘在黑暗角落的、名為“右手食指”的神經末梢……發出了一個指令!
動了!
病房裡,一直緊盯著林川的郭大山,瞳孔驟然收縮!
他猛地抓住林玥的手臂,因為極度震驚而聲音扭曲變形:
“玥……玥兒!快……快看!”
“川子……川子的手指!”
“他的手指……剛才……剛才好像……動了一下?!”
同一時刻,林川的意識正掙紮在一片混沌的泥沼深處。
眼前是無邊無際、濃稠得化不開的黑暗。
他感覺自己像一顆被遺棄在冰冷宇宙深空的塵埃,失去了所有重量和方向。
他拚命地想睜開眼睛,想撕開這層厚重的、令人窒息的帷幕!
然而,眼皮如同被焊死,沉重得如同壓著千鈞巨石。
每一次嘗試,都隻換來一陣劇烈的眩暈和更深沉的無力感。
緊接著,是身體傳來的、如同被億萬根燒紅鋼針同時穿刺的劇痛!
從四肢百骸的末梢神經,一路灼燒到大腦皮層!
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牽扯著胸腔深處撕裂般的痛楚。
他想呐喊,想嘶吼,想告訴守在身邊的親人他醒了!
但喉嚨裡隻能擠出一些微弱得如同瀕死蚊蚋般的、意義不明的氣音:“呃……嗬……”
他成了一個徹底的囚徒!
意識清醒地被困在這具如同破敗木偶般的軀殼裡!
他能清晰地“聽”到:
母親壓抑到極致的、如同受傷小獸般的低低啜泣,那聲音斷斷續續,帶著令人心碎的絕望。
父親沉重的、仿佛要將肺都咳出來的歎息,每一次都伴隨著打火機“啪嗒”的脆響。
大姐和姐夫在門外壓低聲音、卻字字清晰的爭執,每一個關於“錢”、“借”、“賣”的字眼,都像冰冷的錐子,狠狠紮進他的意識深處!
甚至能“聽”到窗外那場狂暴的、如同天傾般的暴雨,正瘋狂地衝刷著這個冰冷而絕望的世界!
他能“感受”到房間裡那令人窒息的、混合著悲傷、焦慮、無助和瀕臨崩潰的壓抑氛圍!
如同實質的鉛塊,沉甸甸地壓在他的靈魂上!
他多想動一動手指!
哪怕隻是輕輕勾一下母親的衣角!
多想眨一下眼睛!
哪怕隻是傳遞一個微弱的信號!
但他做不到!
他隻能像一個徹底的旁觀者,一個被封印在軀殼裡的幽靈,絕望地“注視”著親人的痛苦,承受著自身無法言說的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