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翠雖然緊張得手心冒汗,但一想到小姐為自己所做的一切,便鼓起了十萬分的勇氣。她上前一步,從懷中掏出厚厚一疊賬冊和幾封信件,高高舉起。
“回老侯爺,各位長老!”小翠的聲音因激動而有些顫抖,但吐字卻無比清晰,“這是夫人多年來與外麵鋪子勾結,貪墨侯府中饋的假賬與真賬!每一筆,都清清楚楚!”
“這是夫人與城西‘萬毒堂’的往來信件,上麵有‘萬毒堂’李掌櫃的親筆簽名和獨門火漆印記!”
“還有這個!”小翠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小的紙包,打開來,裡麵是昨夜那碗蓮子羹剩下的藥渣,“這……這就是夫人昨夜賞給小姐的‘蓮子羹’裡,剩下的毒藥殘渣!奴婢……奴婢親眼所見!”
物證如山,堆在了劉氏麵前。
劉氏看著那些熟悉的賬冊和信件,最後一絲血色也從臉上褪去。她知道,自己完了。
但沈知微的複仇,還未結束。她要的,不是讓劉氏認罪,而是要讓她身敗名裂,永世不得翻身!
“祖父,”沈知微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帶著一絲徹骨的寒意,“孫女不才,還想請祖父和各位長老,看一場‘血證’。”
“血證?”一位長老蹙眉問道。
“不錯。”沈知微點了點頭,“‘牽機繞愁腸’之毒,症狀隱秘,外表看來與體弱憂思之症並無二致。但其毒性,卻會一點點腐蝕人的內臟,尤其是肝脾。若非孫女僥幸,此刻早已是一具看不出死因的屍身了。”
她頓了頓,目光緩緩掃過在場每一個人,一字一句地說道:“三年前,孫女的三叔父,正值壯年,卻也是因‘憂思之症’,不治而亡。當時,為三叔父調理湯藥的,正是母親您吧?”
劉氏渾身劇烈一顫,驚恐地看著沈知微。
沈知微沒有給她任何喘息的機會,繼續道:“口說無憑。為了讓大家看個明白,孫女懇請祖父,準許孫女當場驗毒!”
“如何驗?”老侯爺沉聲問道。
“取一隻活物,可以是老鼠,也可以是雞犬。”沈知微的聲音冷靜得可怕,“將那‘蝕骨香’喂它服下。待其死後,孫女當場將其開膛破肚,讓各位親眼看看,中毒而死的內臟,究竟是何模樣!”
開膛破肚!
這四個字一出,整個祠堂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一個未出閣的侯府千金,竟要當眾解剖動物屍體?這簡直是駭人聽聞!
“瘋了!你瘋了!”劉氏尖叫起來,“沈知微,你這個妖女!你就是個妖女!”
“我是不是妖女,稍後便知。”沈知微冷冷地回了一句,而後再次對老侯爺躬身,“懇請祖父恩準!”
老侯爺沈敬深深地看著自己的孫女。他從那雙平靜的眼眸裡,看到了不容置疑的自信,以及……滔天的恨意。他想起了自己那個死得不明不白的兒子,想起了這些年劉氏在府中的一手遮天。
一股寒意從腳底直衝天靈蓋。
他閉上眼,再睜開時,眼中隻剩下決絕。
“準!”
很快,護院便從後廚抓來了一隻關在籠子裡的肥碩灰鼠。
沈知微命人取來烈酒、燭火、一把鋒利的小刀和一方白布鋪在地上。她在眾人驚懼的目光中,用烈酒仔細地清洗了自己的雙手和小刀。
隨即,她捏開鼠嘴,將一粒比米粒還小的“蝕骨香”粉末彈了進去。
那老鼠起初還在吱吱亂叫,但不過片刻,便四肢抽搐,口鼻溢出黑血,很快就沒了聲息。
祠堂內,落針可聞。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著沈知微戴上一雙用細棉布縫製的簡易手套,將死鼠放在白布上。
她沒有絲毫猶豫,手起刀落。
那把鋒利的小刀在她手中,仿佛有了生命。劃開皮毛、分離組織……她的動作精準、穩定,甚至帶著一種殘酷的優雅。沒有血漿迸濺的惡心場麵,隻有冷靜到極致的專業。
很快,老鼠的內臟完整地暴露在眾人麵前。
“各位請看。”沈知微用刀尖輕輕一點,“正常老鼠的肝臟,應是紅褐色,質地柔軟。而這隻老鼠的肝,已然發黑、僵硬,邊緣甚至出現了糜爛的斑點。”
“再看它的脾胃,同樣有大麵積的淤血和黑斑。這,就是‘蝕骨香’毒發後的典型特征。”
她抬起頭,目光如電,直刺劉氏:“三年前,為三叔父收斂屍身的老仆曾言,三叔父臨終前,口鼻亦有少量黑血。母親,您敢說,那不是中毒,而是‘憂思’嗎?!”
“啊——!”
劉氏看著那血淋淋的內臟,聽著沈知微那誅心之言,精神徹底崩潰了。她仿佛看到了三年前枉死的沈家三爺,看到了自己親手犯下的罪孽,化作厲鬼向她索命。
她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尖叫,雙眼一翻,竟是活活嚇暈了過去。
鐵證如山,無可辯駁!
“毒婦!毒婦啊!”老侯爺沈敬氣得渾身發抖,他猛地站起身,手中的龍頭拐杖用儘全身力氣,狠狠地砸在地上,發出“咚”的一聲巨響。
“來人!”他雙目赤紅,聲若雷霆,“將劉氏這個毒婦給我拖下去!收回她一切掌家之權,廢黜主母身份,打入後山柴院,終身監禁,無我手令,任何人不得探視!”
“劉媽媽、劉三,同為幫凶,杖斃!立刻執行!”
“將所有罪證封存,即刻派人去禦史大夫府,說明原委,退掉這門親事!我安遠侯府,丟不起這個人!”
老侯爺一連串的命令,字字如刀,徹底宣判了劉氏一黨的死刑。
護院們如狼似虎地衝了上來,將昏死過去的劉氏和已經癱成爛泥的劉媽媽、劉三拖了出去。很快,祠堂外便傳來了棍棒入肉的悶響和淒厲的慘叫,但那聲音很快就弱了下去,直至消失。
一場持續了數年的陰謀,一場精心策劃的殺局,在沈知微穿越而來的第二天,以這樣一種血腥而震撼的方式,畫上了**。
祠堂內恢複了寂靜,隻剩下濃重的血腥味和檀香味交織在一起,詭異而壓抑。
幾位族中長老看著站在血證中央,神色平靜的沈知微,眼神裡充滿了敬畏與恐懼。
這個年僅十五歲的侯府四小姐,已經不是他們認知中的任何一種閨閣女子。她是一朵從地獄血池裡,悄然綻放的、最毒也最美的曼陀羅。
老侯爺沈敬緩緩走下台階,來到沈知微麵前,目光複雜地看著她。
他張了張嘴,那句“苦了你”卻怎麼也說不出口。因為他知道,眼前這個孫女,早已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從今日起,”他沉聲宣布,“這安遠侯府的中饋,便由你來掌管。”
他將象征著主母權力的對牌和印章,親手交到了沈知微的手中。
沈知微接過那沉甸甸的權柄,指尖冰涼。她沒有說謝,隻是淡淡地點了點頭,目光越過祠堂的門檻,望向了外麵那片廣闊而深沉的天空。
侯府,隻是她的第一步。
在這大廈將傾的北宋末年,她要的,絕不僅僅是這一方宅院的安寧。
她的征途,是星辰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