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校園門口的巡查本與帶碘的指尖
某市向陽路小學的清晨總飄著早餐攤香氣與孩童笑聲的混合味道,我守在文具店櫃台後,看張紅梅穿著藏藍色安全製服忙碌。她的袖口沾著淡白色粉筆灰,是昨天在操場畫安全標識時蹭的;胸前彆著“校園安全守護者”徽章,徽章邊緣被學生的小手摸得發亮;左手托著橙色安全巡查本,封皮印著“安全第一”的紅色字樣,內頁貼滿熒光便利貼,某張寫著“三樓消防燈故障,今日更換”;右手正彎腰給一年級學生整理反光書包帶——指尖因長期握筆記錄、給孩子消毒泛著厚繭,指縫裡藏著點淡黃色碘伏痕跡,是早上給磕破膝蓋的孩子消毒時蹭的。
她的校門口崗亭旁永遠擺著三樣東西:泡著胖大海的保溫杯,杯身印著學校的藍色校徽,杯蓋纏著圈透明膠帶防漏,是長期喊話疏導交通導致嗓子沙啞,用來潤喉的;裝著應急物品的橙色藥箱,箱身貼滿“兒童專用”的卡通貼紙,裡麵的創可貼印著小豬佩奇,碘伏是無刺激款,冰袋裹著柔軟的絨布——她說“孩子怕疼,得用溫和的”;還有本學生安全聯係表,按年級分成幾疊,某頁用鉛筆標注“二(3)班樂樂:對芒果過敏,課間餐需重點盯防”“一(1)班軒軒:活潑好動,課間易追逐”。晨檢間隙,她會靠在崗亭旁啃雞蛋灌餅,是我家文具店隔壁早餐攤買的,5元一個,左手捏著餅,咬兩口就被家長或學生打斷——有家長問“張主任,今天校門口能走嗎?”,有孩子舉著受傷的手指喊“張老師,我手破了”,她總是放下餅先處理事情,等再拿起時,餅已經涼透,她卻笑著說“沒事,能填肚子就行”。
上周暴雨夜,我關文具店門時,撞見她在校園門口對著手機紅著眼。藏藍色製服被雨水打濕,緊緊貼在身上,頭發上滴著水,順著臉頰往下流;手裡攥著皺巴巴的隱患整改單,上麵寫著“教學樓三樓消防指示燈故障,需24小時內更換”;手機屏幕亮著丈夫發來的消息:“今晚處理連環車禍,得通宵,女兒晚自習讓外婆接,你彆等我”。而她剛收到女兒的微信:“媽,我數學卷子要簽字,外婆眼神不好,看不清”。這時保安匆匆跑過來:“張主任,校門口水管爆了,積水漫過台階,明天孩子上學危險!”
她趕緊用手背擦眼淚,對著手機回複“知道了,你注意安全”,然後抓起崗亭裡的警戒帶和防滑墊就往積水處跑。雨水灌進她的鞋子,褲腳濕透也沒顧上管,我遞過去一把傘,她卻擺手:“不用,您快回去,我得趕緊鋪好防滑墊”。後來才知道,她連夜冒雨鋪了6塊防滑墊,搬警示樁時不小心崴了腳,貼了塊舊膏藥又接著乾,淩晨1點回家給女兒簽卷子,簽完又對著巡查本核對隱患到2點,第二天早上6點半,她又準時出現在校門口,腿一瘸一拐地更換消防燈,校服褲遮住了貼膏藥的腳踝,沒人知道她昨晚的狼狽。
幫她整理安全教具時,我見過她在衛生間偷偷穿彈力襪。她背對著門口,卷起製服褲腿,小腿上的靜脈曲張像淡紫色蚯蚓,皮膚泛著泛紅——是每天巡查2萬步、爬5棟教學樓導致的,昨天組織消防演練跑太多路,晚上疼得沒睡好。剛把彈力襪拉到膝蓋,就聽見崗亭傳來爭吵聲:“我家孩子在操場摔破膝蓋,你們怎麼管理的?是不是光拿工資不乾活!”
張紅梅趕緊整理好褲子,走出去遞上一杯溫水:“家長您彆激動,先坐下來喝口水,我帶您去看監控,操場塑膠確實有點老化,我們已經申請大修了,現在先鋪了臨時防滑墊,孩子的醫藥費學校承擔,後續我們會加強巡查”。等家長氣消離開後,她才坐在崗亭裡,雙手按著小腿歎氣——操場塑膠大修申請了半年沒批,她自己掏腰包買了3塊臨時防滑墊,放在孩子常跑的區域。她的辦公室衣櫃裡,藏著件沒拆封的粉色連衣裙,是女兒去年生日買的,標簽上還貼著便簽:“媽,你總穿製服,也穿件漂亮裙子”,可她舍不得穿,怕突發安全事件弄臟,想留到女兒家長會穿;製服內袋裡,永遠裝著女兒的塵蟎過敏藥,藥盒上寫著“每日一次,每次一粒”,怕女兒在學校犯病,隨時能取出來。
掃文具店門口時,我撿過她扔掉的雞蛋灌餅包裝,上麵用馬克筆寫著“今日任務:校門口積水排查、更換三樓消防燈(500元自墊)、三四年級消防演練、跟軒軒媽媽溝通課間管理”“給女兒買塵蟎噴霧(藥店周三會員日打8折)”“幫丈夫洗警服(他昨晚又在單位睡)”“操場防滑墊補貨(預算200元,從生活費裡省)”。那天上午,我看見她在課間盯著軒軒,怕他跟同學追逐打鬨,軒軒跑起來時,她趕緊跟在後麵:“慢點跑,彆摔著”,像守護自己的孩子一樣——她說“每個孩子都是家長的寶貝,我多盯一眼,家長就能少擔點心”。這種“對安全較真到極致,對自己苛刻到骨子裡”的堅持,曾讓我坐在文具店櫃台後鼻尖發酸:原來有人把“安穩辦主任”當成戰場,每一次巡查都是與隱患的較量,每一次妥協都是對責任的承擔,那些沾著碘伏的手指背後,藏著比校園更沉重的“安全擔當”。
後頸的麻意襲來時,我正靠在文具店玻璃門上打盹,夢裡全是她拿著巡查本記錄的身影與孩子的笑聲。晨光透過校園的柵欄照進來,在她的橙色巡查本上投下細碎的光斑,像極了她寫在上麵的隱患標注。
二、巡查本旁的荊棘與掌心的溫度
再次醒來時,小腿傳來一陣刺痛。我猛地坐起身,發現自己靠在校園崗亭的椅子上,手裡還攥著張紅梅的橙色巡查本,手機在褲兜裡震動不停——淩晨5點半,保安發來的緊急消息:“張主任,校門口水管爆裂,積水漫到人行道,孩子上學得繞路,防滑墊不夠用!”還有女兒發來的消息:“媽,我的塵蟎噴霧用完了,今天必須帶,不然在學校會一直打噴嚏,你彆又忘了!”
窗外天還沒亮,校園裡隻有應急燈亮著,冷風吹過,帶著雨後的涼意。我這才驚覺,自己變成了張紅梅。
摸向小腿,昨天巡查的靜脈曲張還在疼,一按就鑽心地疼;左手的保溫杯倒在地上,胖大海灑了點在巡查本上;製服內袋裡,女兒的過敏藥硌著胸口,藥盒邊緣磨得發亮。安穩辦抽屜裡,壓著三份“安全難題”:工作的“隱患清單”,紅色標注“校門口積水:6點半前鋪防滑墊+設警示樁;三樓消防燈:8點前更換;操場:午間加鋪臨時防滑墊”;家庭的“待辦清單”,“給女兒買塵蟎噴霧50元,簽數學卷子;給丈夫留早餐,他通宵處理事故沒回家”;還有張“身體警報”便簽,是醫生寫的“靜脈曲張加重,每小時需坐5分鐘;嗓子沙啞,減少喊話,用擴音器”。
我摸向製服口袋裡的零錢,昨天剛發的補貼還剩800元,計劃給女兒買噴霧和給丈夫買早餐,現在看來,更換消防燈的500元得從這裡麵出——今天必須趕在學生上學前解決積水,不然孩子容易滑倒,也辜負家長的信任。
早上6點半,我準時到校園。剛下車就扛著防滑墊往校門口跑,積水漫過鞋底,冷得我打哆嗦,褲腳很快濕透,保安想過來幫忙,我卻說“我熟位置,快點鋪,彆耽誤孩子上學”。鋪到第三塊時,小腿的疼痛讓我直咧嘴,隻能靠在警示樁上緩2分鐘,又接著鋪——心裡想著“再快一點,孩子們就能安全走了”。7點,終於鋪好防滑墊,又搬來6個警示樁圍出通道,剛直起身,就想起三樓的消防燈還沒換,趕緊抓起新燈往教學樓跑,爬樓梯時,靜脈曲張的腿像灌了鉛,每走一步都疼,卻不敢停下——怕早讀課學生經過黑暗的走廊害怕。
早上7點半,晨檢開始。我拿著巡查本逐個班級核對,走到二(3)班時,發現樂樂正偷偷吃芒果乾,趕緊走過去蹲下:“樂樂,你忘了芒果是‘小怪獸’嗎?吃了會讓你鼻子不舒服,老師幫你收著,放學給媽媽好不好?”樂樂點點頭,把芒果乾遞給我,我心裡鬆了口氣——還好發現及時,不然引發過敏就麻煩了。這時軒軒媽媽走過來,皺著眉說“張主任,我家軒軒昨天又被同學追著跑,摔了一跤,你們得管管”,我趕緊拿出記錄本:“您放心,我今天課間盯著,再跟班主任一起製定‘課間安全公約’,保證不讓孩子打鬨”,看著她擔憂的眼神,我暗下決心,今天一定要看好孩子們。
上午10點,我去藥店給女兒買塵蟎噴霧,卻發現藥店還沒開門,隻能給外婆打電話:“您先找去年剩下的舊噴霧給孩子用,我中午再去買”,外婆歎了口氣:“你也彆太拚,孩子這邊我會照顧好”,掛了電話,心裡滿是愧疚——女兒的過敏藥我總記不住,上次就因為忘帶,她在學校打噴嚏打了一下午。
下午2點,組織三四年級消防演練。我拿著擴音器喊“彎腰、捂鼻、沿牆走,不要慌”,聲音越來越啞,隻能喝口胖大海水繼續。演練到一半,發現有個小男孩慌得往反方向跑,我趕緊跑過去拉住他:“小朋友彆慌,跟著老師走,安全出口在前麵”,跑的時候,小腿的疼痛讓我差點摔倒,卻還是緊緊拉住孩子的手——怕他走丟。
傍晚6點,送完最後一位學生,我才想起還沒給女兒買噴霧,趕緊去藥店,終於買到了。回到家,發現丈夫還沒回,女兒的數學卷子放在桌上,上麵寫著“媽,記得簽字,我先睡了”,我拿起筆,手卻有點抖——今天跑了太多路,手指又酸又麻,簽完字,又拿出巡查本核對明天的隱患,直到深夜11點才睡,夢裡還在喊“大家有序撤離,不要擠”。
晚上8點,我在家長群裡發安全注意事項,卻看到有人說“天天搞演練,孩子都煩了,淨做表麵功夫”“我家孩子摔了,你們就隻會說抱歉,一點用都沒有”。那些話像針一樣紮在心上,我攥著手機,指節發白——我今天忙了14小時,鋪防滑墊、換消防燈、組織演練,卻被說“表麵功夫”。這時樂樂媽媽發來消息:“謝謝張主任,今天沒收了芒果乾,不然樂樂就過敏了,你太細心了”,看著消息,心裡暖烘烘的——至少有人懂我的付出,再累也值得。
後頸的麻意襲來時,我正把女兒的塵蟎噴霧放在她的書包旁,旁邊擺著明天要核對的巡查本。月光透過窗戶照進來,照亮了桌上的橙色藥箱,裡麵的創可貼泛著溫柔的光。我突然明白,自己握的不隻是巡查本,是學生的安全,是家長的放心;記的不隻是隱患,是對責任的堅守,是對孩子的守護——哪怕小腿再疼、再被誤解,隻要能讓孩子們在校園裡安全成長,一切都值得。
三、巡查本外的暖陽
再次醒來時,身上還帶著淡淡的碘伏味。我摸向小腿,沒有靜脈曲張的刺痛,隻有文具店櫃台邊緣蹭的小劃痕。手機在褲兜裡震動,是學校的工作群消息:“張紅梅主任被評為‘市級校園安全先進個人’!獎勵5000元,學校專項安全經費已批,操場塑膠下周開始大修,消防設施全部更新!”
跑到校園,看見張紅梅穿著那件粉色連衣裙,胸前彆著“安全先進個人”的徽章,正在給學生演示新的消防栓模型。她的女兒站在旁邊,手裡拿著塵蟎噴霧:“媽,你終於穿我給你買的裙子了,真好看!”;丈夫也來了,手裡拿著新的巡查本:“你原來的本子都寫滿了,給你買了個新的,以後彆總熬夜寫”;樂樂媽媽和軒軒媽媽也來了,樂樂媽媽手裡拿著錦旗:“張主任,謝謝你一直照顧樂樂,這麵錦旗你收下”,軒軒媽媽手裡拿著水果:“之前我態度不好,對不起,你真是個負責任的好主任”。
校長走過來,手裡拿著份文件:“張紅梅同誌,這是學校安全經費的批複,以後不用再自己墊錢了,你也能輕鬆點”。張紅梅接過文件,笑著說“謝謝大家,我隻是做了我該做的,孩子們的安全比什麼都重要”。
“老板,買本練習本!”張紅梅看見我,笑著揮揮手。她的指尖不再沾著碘伏,指甲修剪得整整齊齊,眼神裡滿是自信與從容——那件藏藍色製服被她疊好放在辦公室,旁邊擺著新的消防教具;小腿上的靜脈曲張也好了很多,她說“現在學校配了巡查電動車,不用總走路了”。
風卷著文具店的塑料袋,嘩啦啦地響,像在應和校園的笑聲。我咬了口熱乎的雞蛋灌餅,突然明白張紅梅巡查本裡的秘密——那些冷掉的早餐、貼滿膏藥的腳踝、沒拆封的連衣裙,不是“狼狽的證明”,是她把對學生的責任,融進了每一次巡查裡,把對家人的愛,藏在了每一次堅持中。就像那杯泡著胖大海的保溫杯,看似普通,卻藏著她對工作的熱愛;就像女兒的過敏藥,看似微小,卻給了她堅持下去的勇氣。
明天我還要來文具店上班,張紅梅昨天說“想組織家長安全課堂,教大家怎麼預防兒童安全事故,讓更多人關注孩子的安全”。順便問問她,女兒的過敏有沒有好轉,操場大修進展怎麼樣,我也想聽聽,那個終於能輕鬆點的安全主任,笑著說起這些時的聲音到底有多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