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風雪後的挪威北部,陽光艱難地穿透稀薄的雲層,在無垠的雪原上投下慘淡而刺眼的光芒。積雪深厚得令人絕望,平均深度超過一米五,部分區域堆積成危險的雪堆和懸空的雪簷,如同沉默的陷阱。空氣冰冷刺骨,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灼痛感。寂靜被踩雪的“咯吱”聲和呼嘯的風聲打破。
卡爾森走在最前麵,用特製的長杆小心翼翼地探查著雪層,避開鬆軟的區域和雪崩風險區。他動作沉穩,如同雪原上的老練獵手。斯內普緊隨其後,深不見底的黑眸銳利地掃視著四周,蠟黃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黑袍外罩著厚實的深色旅行鬥篷,魔杖看似隨意地垂在身側,但安比岡斯能清晰地感覺到周圍無形的魔法波動——腳下的雪層在她踩下前變得堅實;側麵襲來的強風被無形的屏障擋開;陡坡處悄然凝結出冰霜階梯……無聲的保護咒語如同無形的蛛網,將她籠罩其中。
安比岡斯跟在斯內普側後方,每一步都走得極其艱難。一米五五的身高在深雪中劣勢儘顯,積雪幾乎沒到她胸口。她不得不手腳並用,有時甚至需要爬行才能通過深雪區。汗水浸濕了額發,在寒風中迅速結冰,貼在額頭上帶來陣陣刺痛。琥珀色的眼眸中充滿了專注和警惕,她緊盯著卡爾森的腳印,同時感受著斯內普無聲咒語帶來的安全感。背包沉重地壓在背上,裡麵裝著相機、日記本、備用保暖衣物和一些應急物品。
當他們終於接近昨天發現星光草的巨大冰岩時,眼前的景象讓三人心頭一沉——冰岩底部發生了小規模雪崩,大量積雪和冰塊掩埋了昨天安比岡斯發現冰縫的區域,隻露出冰縫頂端一小部分黝黑的岩石縫隙。
卡爾森試圖用魔法小心清理積雪,但動作極其謹慎,生怕引發更大崩塌。斯內普深不見底的黑眸掃過被掩埋的區域,眉頭幾不可察地蹙起。他阻止了卡爾森,從行囊中取出一個水晶小瓶,裡麵裝著散發著微弱幽藍光芒的藥液——昨晚配製的“斥雪藥劑”。他極其小心地將一滴藥液滴在冰縫入口的積雪上。
藥液接觸積雪的瞬間,發出輕微的“嘶嘶”聲,周圍的積雪如同被無形的力量溫和地排斥開,形成一個穩定的、向下延伸的微小通道,剛好能窺見冰縫深處,且沒有引發任何震動。通道穩定地維持著。
斯內普俯下身,魔杖尖端亮起柔和而明亮的光芒,小心翼翼地探入通道,照亮冰縫深處。安比岡斯緊張地屏住呼吸,湊近通道口向內望去——
光芒照亮了冰縫深處,那幾株微小的、近乎透明的冰晶植物依舊緊貼在黝黑的岩石上,葉片中流淌的星輝光芒比昨天更加明亮、更加清晰,如同液態的星光在純淨的冰晶中脈動,在魔杖光芒的照射下,散發出夢幻般的幽藍色光暈,仿佛在風暴的洗禮後煥發出了更璀璨的生命力。
安比岡斯琥珀色的眼眸瞬間亮得驚人,巨大的喜悅和驚歎幾乎讓她叫出聲來。她死死捂住嘴,激動得渾身微微顫抖。
斯內普深不見底的黑眸緊緊鎖定著那微弱的星輝,蠟黃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緊抿的薄唇和專注的眼神顯示著他內心的震動。他可能再次施展了探測咒語,感受著魔力波動的變化——比昨天更活躍、更穩定。
“環境改變,魔力波動增強。形態更清晰。”斯內普的聲音冰冷而清晰,如同手術刀般精準,“但依舊極其脆弱。任何直接接觸或能量乾擾,都可能造成不可逆的損傷。”他深不見底的黑眸掃過安比岡斯,“記錄變化。形態、光芒強度、魔力波動特征。嘗試用最微弱的感知魔法,保持距離。”
安比岡斯用力點頭,立刻拿出相機,施加了防抖和防凍咒,調整到微距模式,極其小心地透過通道口,從不同角度拍攝冰縫深處的星光草,捕捉那更加明亮的星輝。她翻開日記本,凍得通紅的手指飛快記錄:位置:冰岩底部,雪崩後部分掩埋、環境變化:雪崩覆蓋、低溫、避光?、形態觀察:葉片星輝更明亮清晰,如同液態星光、魔力波動:感覺更活躍、穩定。然後,她按照斯內普的指導,嘗試施展一個極其微弱、非接觸性的感知魔法,小心翼翼地探向冰縫深處。她閉上眼睛,集中精神,感受著那微弱卻清晰的、帶著清涼和奇異生命力的魔力波動。她臉上露出專注而沉醉的表情。
就在安比岡斯沉浸在感知中,內心湧起對這股頑強生命力的敬畏時,斯內普和卡爾森幾乎同時臉色一變。
“冰裂!”卡爾森低沉沙啞的聲音帶著一絲急促,指向冰岩上方一處不易察覺的、正在緩慢延伸的細微裂縫。
斯內普深不見底的黑眸中寒光一閃,他瞬間做出決斷,采集樣本的機會稍縱即逝,而冰裂隨時可能引發更大崩塌。
“理查德小姐!現在,采集樣本!最左側那株,用冰晶鑷,隻取一片葉子,快!”斯內普的聲音冰冷而急促,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他同時魔杖一揮,一道無形的屏障瞬間加固在冰縫入口上方,暫時阻擋可能落下的碎冰。
安比岡斯被這突如其來的命令驚醒,她瞬間明白了情況的危急。沒有一絲猶豫,她立刻從背包裡翻出那把她特意準備的、由魔法水晶打磨而成、觸感冰涼的“冰晶鑷”。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手臂穩定地伸入通道口,冰晶鑷小心翼翼地避開其他葉片,精準地夾住最左側那株星光草最小的一片葉子,她屏住呼吸,手腕極其輕微地一抖——那片薄如蟬翼、流淌著星輝的冰晶葉片無聲地脫離母株,落入鑷尖。
“拿到了!”安比岡斯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和激動。
“走!”斯內普厲喝一聲,幾乎在安比岡斯縮回手的瞬間,他魔杖猛地一揮,通道口上方的屏障爆發出更強的光芒。同時,他一把抓住安比岡斯的手臂,力道大得讓她感覺骨頭生疼,不容分說地將她向後猛拽,卡爾森也迅速後撤。
“哢嚓——轟隆!”就在他們離開原地的瞬間,冰岩上方傳來令人心悸的巨響,那道細微的裂縫驟然擴大,大塊大塊的冰雪和碎冰如同瀑布般傾瀉而下,瞬間淹沒了他們剛才站立的位置和那處冰縫入口,煙塵般的雪霧彌漫開來。
安比岡斯被斯內普拽得踉蹌後退,心臟狂跳得幾乎要衝破胸膛,她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冰晶鑷,那片散發著微弱星輝的冰晶葉片被她緊緊護在掌心。
“跑!”斯內普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三人不敢有絲毫停留,在卡爾森的帶領下,沿著相對安全的路線,深一腳淺一腳地向遠離冰岩的方向撤離,身後是持續不斷的冰雪崩塌聲。
回程的路比來時更加艱難。積雪深厚,體力消耗巨大。安比岡斯緊緊握著冰晶鑷,那片冰晶葉片被她小心翼翼地護在胸前,仿佛捧著世界上最珍貴的寶物。她甚至不敢把它放進背包,生怕顛簸損壞。為了護住它,她隻能用一隻手艱難地保持平衡,在深雪中跋涉。刺骨的寒風如同刀子般刮過,她感覺右側胳膊肘處一陣涼意——不知何時,羽絨服被尖銳的冰錐劃破了一道口子,寒風瞬間灌入,凍得她一個激靈。她想停下來用背包裡的保暖貼補上,但斯內普嚴厲的催促聲和身後隱約傳來的崩塌聲讓她不敢停留。
“跟上!理查德小姐!彆停下!”斯內普冰冷的聲音從前方傳來,他偶爾會回頭掃一眼,深不見底的黑眸中帶著催促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
安比岡斯咬緊牙關,強忍著胳膊處的冰冷刺痛,加快了腳步。她將冰晶鑷連同那片葉子一起塞進羽絨服內側的口袋裡,用體溫護著它,然後用雙手奮力在雪中跋涉。寒風從破口處不斷灌入,帶走她身體的熱量。她感覺身體越來越冷,尤其是右側胳膊,仿佛失去了知覺。疲憊感和寒意如同潮水般湧來,讓她眼前陣陣發黑。但她依舊死死護著胸前的口袋,琥珀色的眼眸中閃爍著倔強的光芒。
當他們終於回到相對安全的區域,遠離了崩塌的冰岩時,安比岡斯幾乎虛脫。她靠在卡爾森停下休息的雪橇旁,大口喘著粗氣,臉色蒼白如紙,嘴唇有些發紫。右側胳膊被寒風凍得麻木,身體不受控製地微微顫抖。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胸前口袋,感受到冰晶鑷和葉片的硬物感,才鬆了一口氣,嘴角艱難地扯出一絲蒼白的笑容。
斯內普停下腳步,深不見底的黑眸掃過安比岡斯狼狽的樣子,目光在她羽絨服右臂的破口處停留了一瞬,蠟黃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緊抿的薄唇似乎繃得更緊了些。“樣本。”他冰冷的聲音響起。
安比岡斯顫抖著手,小心翼翼地從胸前口袋掏出冰晶鑷。那片薄如蟬翼、流淌著微弱星輝的冰晶葉片,完好無損地躺在鑷尖,散發著夢幻般的幽藍光芒。
斯內普深不見底的黑眸中閃過一絲極其微弱的波動。他拿出一個特製的、內壁刻滿符文的銀色小盒,似乎是恒定低溫、隔絕能量的容器,打開盒蓋。安比岡斯小心翼翼地將葉片放入盒中。斯內普迅速合上蓋子,施加了一個複雜的封印咒語。
“任務完成。”斯內普的聲音依舊冰冷,但似乎少了一絲嚴厲。他看了一眼安比岡斯蒼白的臉色和微微顫抖的身體,深不見底的黑眸深處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或許是擔憂?“返回木屋。立刻。”
返程的路上,安比岡斯感覺身體越來越不對勁。寒意從被劃破的羽絨服處不斷侵入,讓她渾身發冷,即使有保暖咒也感覺效果減弱。頭開始隱隱作痛,四肢酸軟無力。她咬著牙,強撐著跟上斯內普和卡爾森的步伐,但腳步越來越沉重,意識也有些模糊。她緊緊抱著自己,護著裝有樣本的背包,琥珀色的眼眸失去了往日的明亮,蒙上了一層疲憊和病態的霧氣。
回到溫暖的小木屋,安比岡斯幾乎是癱倒在壁爐邊的毯子上。波比立刻端來熱飲。安比岡斯裹緊毯子,捧著熱飲小口喝著,但身體依舊止不住地顫抖,感覺一陣陣發冷。她摸了摸額頭,似乎有些燙手。
“波比……我好冷……”她聲音微弱,帶著一絲鼻音。
波比擔憂地摸了摸她的額頭:“理查德小姐!您額頭好燙!您發燒了!”
安比岡斯迷迷糊糊地靠在毯子上,感覺天旋地轉。她看著斯內普沉默地將那個銀色小盒放在遠離壁爐的陰冷角落,深不見底的黑眸似乎掃了她一眼。她努力想擠出一個笑容,表示自己沒事,但眼皮沉重得抬不起來。身體深處傳來的寒意和滾燙交織的感覺,讓她陷入了半昏睡狀態。胸前的羽絨服破口處,寒風似乎還在往裡鑽……她下意識地蜷縮得更緊了。發燒的陰影,悄然籠罩了她。而那片被護在胸前的星光草葉片,此刻正安靜地躺在銀盒中,散發著微弱的、如同生命般跳動的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