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長遇襲。
這已經不是捅了馬蜂窩那麼簡單了。
這是他媽的直接在太歲頭上動土,還用挖掘機刨了人家的祖墳!
沉默,是那輛黑色桑塔納裡唯一的乘客。
陳海把車開得飛快。
車窗外的街景飛速倒退,一隊隊荷槍實彈的士兵取代了晨練的大爺大媽,綠色的軍用卡車盤踞在城市的交通動脈上。
時不時,一輛輪廓猙獰的裝甲運兵車會從旁邊的車道呼嘯而過。
那沉重的履帶碾壓在柏油馬路上,發出“哐啷——哐啷——”的巨響,每一次撞擊,都在敲碎陳海脆弱的神經。
他的手死死攥著方向盤,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侯亮平坐在副駕,一言不發。
他扭頭看著窗外,眼神在追逐那些軍車,但瞳孔裡卻沒有任何焦距。
他的大腦瘋狂運轉,卻隻發出一片混亂的雜音。
趙援朝……
中將……
遇襲……
這幾個詞在他腦海裡盤旋。
但他心裡另一個聲音在拚命嘶吼: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一個堂堂的中將,共和國最年輕的實權將軍,會穿著一身破夾克,一個人跑到漢東來?
還被自己當成丁義珍的下線給抓了?
這比小說還荒誕!
肯定是哪裡搞錯了。
也許隻是重名,也許是軍方在故布疑陣。
對,一定是這樣。
自己抓的那個“趙總”,最多就是個退伍軍人,有點背景,所以才那麼囂張。
侯亮平的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他強迫自己將那個可怕的念頭壓下去。
他才是正義的化身,是最高檢派來的利劍,他怎麼可能會犯這種低級到可笑的錯誤?
他不能錯。
他也不允許自己錯。
汽車終於拐進了省檢察院的大院。
氣氛比他們離開時更加凝重。
院子裡的人行色匆匆,臉上都帶著一種末日將至的惶恐,三三兩兩聚在一起低聲交談,看到陳海的車進來,迅速散開。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進反貪局大樓。
“我……我先回辦公室。”
陳海的聲音沙啞得厲害,他感覺自己的腿肚子都在打顫,“我得……我得緩緩。”
他沒法再去看審訊室裡那個男人。
一想到自己可能親手把一顆核彈關進了自家的儲物櫃,他就覺得一陣天旋地轉。
侯亮平點了點頭,沒有看他。
陳海幾乎是逃也似的衝進了自己的辦公室,“砰”地一聲關上門。
他無力地滑坐在椅子上,從口袋裡摸出煙和打火機,手抖得厲害,點了三次才點著。
他狠狠吸了一口,辛辣的煙霧嗆得他劇烈咳嗽起來。
他的目光落在了辦公桌上那個牛皮紙檔案袋上。
——趙援朝將軍軍事思想課件。
陳海死死盯著那個檔案袋,要把它看穿。
他知道,答案或許就在裡麵。
但他又害怕,怕打開它,會看到自己無法承受的真相。
猶豫了足足五分鐘,他終於顫抖著手,伸向了那個檔案袋。
陳海將趙援朝亮劍軍事思想理論課的課件,插進放映機。
陳海要看看,趙援朝將軍,到底是何方神聖。
另一邊,侯亮平的腳步聲在空曠的走廊裡回蕩,每一步都堅定有力。
恐懼和疑慮被他強行鎖進了心底最深的角落。
他現在需要的不是懷疑,是勝利。
是撬開那個老家夥的嘴,拿到丁義珍的罪證,用一場酣暢淋漓的勝利來證明自己,來驅散籠罩在漢東上空的所有陰霾。
他認為,外界的軍事戒嚴,不過是高層為了配合他辦案搞出的大陣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