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不高,卻異常冰冷,沒有一毫的溫度。
“喝茶?”
他重複了一遍這個詞。
“現在,我們軍方的技術人員,已經鎖定了趙軍長失聯前最後的位置信號。排查範圍,已經精確到了漢東省人民檢察院,反貪局。”
“轟!”
季昌明隻覺得腦子裡有個炸彈被引爆了。
反貪局!
竟然真的是反貪局!
周守京的目光,從沙瑞金的臉上一掃而過,最終,落在了麵如死灰的季昌明身上。
“沙書記,趙軍長的安危,關係重大。在事情沒有水落石出之前,任何可能都不能排除。”
他的語氣陡然變得強硬起來,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
“根據上級命令,我現在正式向漢東省委提出要求。”
“我希望沙書記能夠全力配合我們的調查。從現在開始,為了防止有人畏罪潛逃,或者通風報信,”
周守京的眼神變得愈發淩厲,環視全場,一字一頓地說道:“所有參與本次會議的人員,在調查結束前,暫時不要離開這間會議室。”
周守京的話音落下,會議室內的空氣凝固成了冰。
每一個字,都砸在季昌明的心口上。
他的臉色從死灰變得慘白,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沙瑞金臉上的從容也終於出現了裂痕,他握著茶杯的手指,不易察覺地收緊了。
李達康的眼中閃過驚駭,但隨即被一種看好戲的冷漠所取代。
他瞥了一眼身邊的高育良,發現這位老對手正襟危坐,表情一如既往的沉穩,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
就在這死一般的寂靜中,一陣突兀的手機震動聲嗡嗡作響。
聲音不大,卻在每個人的神經上拉動了一下。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到了聲音的源頭——政法委書記,高育良。
高育良麵不改色,從口袋裡拿出手機看了一眼。
屏幕上跳動的,是祁同偉的名字。
他沒有立刻接聽。
他抬起頭,目光平靜地迎向周守京。
那是一種無聲的詢問,也是一種姿態。
在這種被軍方半軟禁的情況下,接一個電話,也需要對方的許可。
周守京的眼神冰冷如霜,他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隻是那麼冷冷地看著他,在說:你接,或者不接,都改變不了任何事。
這種無聲的壓迫,比任何命令都更具分量。
高育良心中了然。
他按下了接聽鍵,但沒有將手機放到耳邊,而是直接用手指壓住了聽筒,將音量降到最低,然後才緩慢地、優雅地湊近耳畔。
這個動作,既顯示了對軍方的尊重,也保全了自己最後體麵。
“老師。”
電話那頭,祁同偉的聲音壓得很低,卻帶著一種邀功般的急切。
“已經查到了!動用了省廳最高權限,調取了軍區提供的信號失聯區域附近所有的天眼監控。”
祁同偉喘了口氣,繼續說道:“趙援朝軍長的那輛奧迪A6,是被一輛地方牌照的黑色帕薩特逼停的。我查了車牌,是省檢察院的車!”
高育良的瞳孔猛地一縮。
“更重要的是,”
祁同偉的聲音透著壓抑不住的激動,“天眼的超清監控拍到了,從帕薩特上下來的人……是侯亮平!”
“趙援朝將軍,就是被侯亮平帶走,並且上了他的車!”
“轟!”
高育良的腦海裡,有什麼東西徹底炸開了。
侯亮平!
是侯亮平!
那個不知天高地厚,被鐘家和沙瑞金當槍使的蠢貨!
他竟然真的把天給捅破了!
這一瞬間,高育良感覺自己墜入了冰窟。
他握著手機的手指因為過度用力,指節已經泛白。
他甚至能感覺到自己心臟在胸腔裡瘋狂地擂動,但他的臉上,依舊維持著那副古井無波的學者神情。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侯亮平是他的學生,這個標簽,就像烙印一樣刻在他高育良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