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州軍區總醫院。
鐘小艾聽著父親那如同判決般冰冷絕望的笑聲,渾身的力氣被瞬間抽空。
她握著手機的手微微顫抖,徹骨的寒意從腳底升起,瞬間傳遍四肢百骸。
“爸……”
她還想說什麼,還想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哪怕那根稻草已經腐朽不堪。
“我……我能去武裝總部……去看看亮平嗎?”
她的聲音細若蚊蠅,帶著一絲連自己都覺得可笑的期盼。
也許,事情沒有那麼糟?
也許,她還能見到他,還能……
電話那頭,鐘正國的冷笑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比咆哮更令人心悸的平靜,死寂的、不帶任何感情的平靜。
“你還想闖多大的禍?”
“你是不是覺得,你父親現在的位置還太穩,鐘家這棵樹還沒有被徹底蛀空?”
“你想讓我死,你就直接說。”
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冰錐,狠狠紮進鐘小艾的心臟。
這不是責罵,這是切割。
是徹底的、不留任何情麵的放棄。
“嘟……嘟……嘟……”
電話裡傳來忙音。
鐘正國掛斷了。
手機從鐘小艾無力的手中滑落,摔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屏幕瞬間裂成一張蛛網,就像她此刻支離破碎的心。
她呆呆地站在京州軍區總醫院的大門外,晚風吹起她的長發,卻吹不走她臉上的死寂。
她知道,完了。
侯亮平,完了。
她鐘小艾,憑借自己的身份,憑借中紀委的背景,憑借父親的權勢,都再也救不了侯亮平了。
他成了一枚棄子。
一枚被鐘家,被她父親,毫不猶豫拋棄的棋子。
……
京州軍區總醫院,外科大樓。
走廊裡彌漫著濃重的消毒水味,混合著壓抑到極致的肅殺之氣。
一群肩上綴著金星的將領們,或靠牆站立,或來回踱步,每個人的臉上都罩著一層寒霜。
他們沒有高聲喧嘩,但那沉默本身,就比任何咆哮都更具壓迫感。
氣氛凝重。
沙瑞金和高育良站在人群外圍,他們是這片土地上最有權力的官員,但此刻,在這片屬於軍人的地盤上,他們感覺自己像兩個闖入者,渾身不自在。
他們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種排斥和敵意,像無形的刀子,從四麵八方刺來。
突然,走廊儘頭傳來一陣急促而有力的腳步聲。
“指導員!”
“指導員來了!”
人群中不知誰喊了一聲,所有將領,無論軍銜高低,幾乎是下意識地挺直了腰杆,齊刷刷地望向來人。
一個身著中山裝,但氣勢比任何軍裝都更淩厲的將軍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
他正是趙蒙生。
他的頭發已經半白,但眼神依舊銳利如鷹,每一步都踏得地板嗡嗡作響。
“老九怎麼樣了?”
趙蒙生根本沒看沙瑞金和高育良一眼,他的目光直接鎖定了迎上來的20軍參謀長周守京。
他的聲音焦灼。
周守京眼圈通紅,強忍著悲痛,聲音哽咽:“回首長,已經平穩了,在ICU裡,醫生說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
“暫時?”
趙蒙生敏銳地抓住了這個詞,他那雙鷹隼眼睛裡瞬間燃起了兩簇熊熊的怒火。
他猛地轉過身,視線如刀,掃過走廊裡的每一個人,最後停在了沙瑞金和高育良的臉上。
“誰乾的?!”
他幾乎是在咆哮,聲音震得整個走廊都在回響。
“誰傷的老九?!啊?!”
他豁然轉頭看向了沙瑞金和高育良,殺氣騰騰。
“告訴我!是誰?!老子現在就帶兵把他拉到刑場上斃了!”
那個少將嘴唇哆嗦,說不出話來。
趙蒙生一把推開他,像一頭暴怒的雄獅,在走廊中央來回踱步,拳頭捏得咯咯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