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您沒事,我們就放心了!真的,徹底放心了!”
他的姿態放得極低,之前的省委書記架子蕩然無存,此刻的他,更像一個前來彙報工作的下級。
高育良也湊了上來,臉上帶著劫後餘生慶幸:“將軍安好,這是漢東之福啊。”
何黎明跟在後麵,結結巴巴地附和:“是,是,將軍吉人天相,吉人天相。”
趙援朝與他們握著手。
他看著眼前這三位漢東省的最高領導,看著他們臉上那真切無比的“關懷”和“欣喜”,眼神幽深得像一潭不見底的寒水。
他鬆開手,不輕不重地拍了拍沙瑞金的手臂,動作間帶著不容拒絕的力量,將對方的熱情推開了一段安全的距離。
“沙書記,高書記,何廳長,都坐吧。”
趙援朝的聲音平靜無波,在自家客廳招待客人。
他自己則轉身,大馬金刀地在主位上坐下,那個位置,五分鐘前還屬於沙瑞金。
沙瑞金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就調整過來,順從地拉開椅子坐下。
高育良和何黎明也跟著落座,姿態拘謹得即將接受訓話的學生。
氣氛,在一瞬間完成了從“劫後餘生”到“審判降臨”的轉換。
趙援朝環視一圈,目光在三人臉上逐一掃過,最後落在了沙瑞金身上。
“我知道你們有很多疑問。”
他開口,語氣平淡得在陳述天氣,“現在,我可以告訴你們一些情況。”
他身體微微前傾,雙肘撐在會議桌上,十指交叉。
一個簡單的動作,卻讓整個空間的壓迫感陡然增強。
“20軍此次軍事行動,並非演習。”
沙瑞金三人屏住了呼吸,連眼皮都不敢眨一下。
“任務是配合國際刑警,調查一樁特大新型藥品走私案,以及,一樁跨國人體器官交易案。”
藥品案……
器官交易案!
這兩個詞像兩柄重錘,狠狠砸在高育良和沙瑞金的心口。
漢東省這潭水,他們自以為已經摸得很清,卻沒想到水麵之下,還藏著如此駭人聽聞的汙穢。
而何黎明在聽到“器官交易”四個字時,身體猛地一顫,被針紮了一下。
他放在桌下的手不受控製地抖動起來,膝蓋輕輕撞了一下桌腿,發出“咚”的一聲輕響。
在這死寂的會議室裡,這聲響動格外刺耳。
高育良的餘光瞥向何黎明,鏡片後的眼神閃過銳利的光。
他看到何黎明臉色慘白,額頭上沁出了細密的汗珠,嘴唇微微哆嗦著,想說什麼,卻又發不出任何聲音。
趙援朝的目光也移到了何黎明身上,停留了兩秒,但什麼也沒說。
他隻是將視線轉回沙瑞金,繼續用那種不帶任何感情的語調往下說。
“這樁跨國案件的器官源頭,經過初步鎖定……”
他在這裡刻意停頓了一下,每一個字都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冰冷而鋒利。
“……就在京海!”
“轟!”
沙瑞金感覺自己的腦子裡有什麼東西炸開了。
京海!
又是京海!
這個隸屬於京州市的地級市,這個他一直想找機會好好整頓的地方,竟然成了國際人體器官交易的源頭?
這已經不是腐敗問題了,這是反人類的罪行!
“十四天前。”
趙援朝的聲音陡然轉冷,像西伯利亞的寒流瞬間灌滿了整個房間,“我的六個兵,六個最優秀的戰士,在京海失聯了。”
趙援朝盯著沙瑞金,其中蘊含的怒火,卻讓空氣都灼熱起來。
“這就是我來漢東的,全部目的。”
沙瑞金的後背瞬間被冷汗浸透。
他終於明白了,徹底明白了。
什麼藥品案,什麼器官交易案,那都是擺在台麵上的理由。
真正的核心是,20軍的戰士,在漢東的地盤上,失蹤了!
難怪……
難怪上麵會下達那樣的指令,難怪趙援朝會親自前來,難怪他會用這種近乎撕破臉的方式行事。
這不是政治,這是戰爭!
是一個將軍在為他失蹤的士兵複仇!
“現在,”
趙援朝抬起頭,眼神如刀,直刺沙瑞金,“軍事行動已經開啟。”
他靠回椅背,語氣變得更加冷硬:“配合國際刑警,那是上麵的事情,是外交官和他們之間的協調工作。”
“我20軍,沒有配合國際刑警的義務!”
“我就要我的兵!一個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