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喝得太猛,水從嘴角溢出,順著他布滿硝煙和汙垢的下巴,流到脖子裡。
“咕咚,咕咚……”
一整瓶水,幾口就被他喝乾了。
他將空瓶子捏得“哢哢”作響,眼睛裡布滿了血絲,死死地盯著機艙外漆黑的夜空,要看穿那片黑暗,找到那些罪惡的源頭。
“高連長,你這次可是立了大功了!”
那名空軍讚歎地看著他,語氣裡滿是敬佩,“一個人端掉他們一個窩點,挖出整條犯罪線,這回一個一等功肯定是跑不掉了!”
聽到“一等功”三個字,高城的眼神猛地一縮,像被針紮了一下。
他轉過頭,那雙充血的眼睛瞪著那個年輕的空軍,聲音沙啞得兩塊砂紙在摩擦。
“一等功?”
他從牙縫裡擠出這三個字,帶著濃烈的、壓抑不住的暴怒。
“我不要一等功!”
他猛地將手裡的空瓶子砸在機艙地板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我要那群畜生!我要他們全部都得死!是在法庭上,一個一個地被槍斃!我要活剮了他們!”
他的聲音在轟鳴的機艙裡回蕩,充滿了血與火的氣息。
機艙裡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都被他身上那股駭人的煞氣鎮住了。
他們看到的不一個立功的英雄,更一頭從地獄裡爬回來的複仇惡鬼。
高城劇烈地喘息著,胸口起伏,他想起了那些被關在籠子裡的“貨物”,想起了他們麻木、空洞、失去一切希望的眼神。
那不是人該有的眼神。
他閉上眼睛,那些畫麵卻更加清晰地烙印在他的腦海裡。
“老子要他們血債血償!”
機艙裡的死寂沒有持續太久。
一名衛兵走到駕駛艙門口,與飛行員低聲交談了幾句,然後返回。
高城敏銳地察覺到直升機的飛行姿態發生了微小的變化,引擎的聲調也隨之調整。
他常年在各種載具裡顛簸,對這種細微的改變極其敏感。
這不是返回軍區的航線。
他的眉頭擰成一個疙瘩,心中的怒火暫時被警覺的疑惑所取代。
他猛地抬起頭,目光像刀子一樣紮向那名剛剛回來的衛兵。
“航線不對。”
“我們不回軍區?”
那名衛兵身體一僵,顯然沒料到高城在如此疲憊的狀態下還能察覺到航向的偏離。
他避開了高城的視線,立正站好,目視前方,嘴裡吐出毫無感情的詞句:“服從命令。”
“什麼命令?”
高城追問,身體微微前傾,壓迫感十足,“去哪兒?”
衛兵的嘴唇抿成一條直線,被膠水粘住了,一個字也不再多說。
機艙裡其他人的反應更加證實了高城的猜測。
他們要麼低頭檢查裝備,要麼扭頭看向窗外,刻意回避著他的目光。
這股沉默比震耳的轟鳴更讓人心煩意亂。
高城不再追問。
他知道問不出結果。
這些都是首長身邊的人,紀律性刻在骨子裡。
他重新靠回冰冷的艙壁,雙臂環胸,眼神陰沉地盯著窗外。
直升機開始下降。
城市的燈火在他腳下鋪開,像一張撒滿了碎鑽的黑色天鵝絨。
但高城看到的不是繁華,而是一片陌生的區域。
他看到了一個巨大的紅色十字標誌,在樓頂的停機坪上閃爍著幽光。
醫院。
京州軍區總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