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州軍區醫院的特彆會議室。
沙瑞金,高育良,何黎明麵麵相覷。
巨大的液晶屏幕上,分割成數個畫麵,正實時播放著一場場毫無懸念的軍事行動。
那不是電影,是來自高空偵察衛星和無人機傳回的,最真實、最冷酷的畫麵。
漢東省委書記沙瑞金,省委副書記、政法委書記高育良,以及漢東省委常委、京州市委書記何黎明,三位在漢東跺跺腳都能引起官場地震的大人物,此刻卻像三尊僵硬的石像,一動不動地盯著屏幕。
他們的臉色,是一種混雜著震驚、恐懼和難以置信的慘白。
屏幕的一個分畫麵上,幾架塗著深灰色迷彩的武裝直升機,如同盤旋在城市上空的鋼鐵巨獸,巨大的旋翼卷起狂風,吹得白金瀚頂樓的露天泳池波濤洶湧。
繩索垂下,一個個全副武裝、麵容塗著油彩的A大隊隊員,如同天降神兵,動作利落得不像真人。
他們破窗而入,畫麵短暫地劇烈晃動,隨即穩定下來。
鏡頭切入室內,奢華的包廂內一片狼藉。
剛才還左擁右抱、不可一世的京海市副市長趙立冬,此刻正被人像拎小雞一樣,雙手反剪,死死按在昂貴的羊毛地毯上。
他那張平日裡養尊處優的臉,此刻扭曲變形,沾滿了紅酒和碎玻璃,嘴裡還在徒勞地叫囂著什麼,但在絕對的力量麵前,他的聲音顯得那麼滑稽可笑。
另一個分畫麵,切換到了京海通往港口的沿海公路上。
集團董事長的黑色轎車,正在瘋狂逃竄。
然而,夜色中,幾輛軍用越野車如同幽靈般從岔路口衝出,精準地完成了撞擊和包夾。
沒有鳴笛,沒有警告。
車門打開,衝下來的是同樣裝束的特種兵。
他們甚至沒有去拉車門,直接用工具砸開了車窗,將裡麵已經嚇得魂飛魄散的董事長拖了出來。
董事長的手裡還緊緊攥著一個皮箱,散開的箱口,露出了一遝遝嶄新的美金。
整個過程,從鎖定目標到抓捕完成,快得讓人窒息。
這已經不是抓捕了,這是戰爭。
是一場針對京海市黑惡勢力的、不對等的、碾壓式的戰爭。
沙瑞金的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他緊盯著屏幕,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
作為漢東的一把手,他看到的是赤裸裸的越權,是軍隊對地方政務的粗暴乾涉。
可同時,他也看到了那摧枯拉朽的力量,那種他調動全省警力也未必能達到的雷霆效率。
他心裡清楚,這場風暴,他擋不住,甚至連質疑的資格都沒有。
高育良則下意識地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鏡片後的雙眼,閃爍著驚疑不定的光。
他一向自詡為布局者,擅長在規則內運籌帷幄。
可眼前發生的一切,徹底粉碎了他所熟悉的一切規則。
趙援朝,這個憤怒的20軍軍長,接受上麵的任務,根本不屑於和他下同一盤棋。
高育良的大腦飛速運轉,評估著這件事對自己,對“漢大幫”的衝擊,一種前所未有的危機感,像冰冷的毒蛇,纏上了他的心臟。
而何黎明,他已經不是臉色慘白那麼簡單了。
他的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冷汗,嘴唇乾裂,無意識地微微顫抖。
趙立冬、陳泰……
這兩個名字,就像兩把重錘,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那是他在京海經營多年的根基,是他權力的延伸,是他財富的來源!
他就是京海那張看不見的大網後麵,最大的那隻蜘蛛。
現在,這張網被人生生撕開了一個巨大的口子,而那兩個被抓走的,正是最清楚他底細的人!
他感覺自己的呼吸都變得困難,胸口壓了一塊巨石。
他甚至不敢去看沙瑞金和高育良的表情,他怕從他們的眼神裡,看到一毫的懷疑。
就在這時,會議室的門被“哢噠”一聲推開。
三人的視線如同被磁石吸引,齊刷刷地轉向門口。
趙援朝穿著一身筆挺的軍常服,緩步走了進來。
他沒有看屏幕,仿佛那上麵正在上演的雷霆行動與他無關。
他的目光平靜地掃過房間裡的三個人,最後,落在了臉色最難看的何黎明身上。
那目光並不銳利,卻像手術刀一樣,精準地剖開了何黎明所有的偽裝。
何黎明隻覺得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讓他渾身一哆嗦,下意識地避開了趙援朝的視線。
“趙立冬,陳泰等人已經被抓獲。”
趙援朝的聲音很平淡,就像在陳述今天的天氣。
“諸位,隨我一起去審訊吧。”
“審訊”兩個字,他說得格外清晰,每一個音節都像一顆子彈,精準地射入三位省委常委的耳朵裡。
沙瑞金和高育良的瞳孔猛地一縮。
去審訊?
這是什麼意思?
讓他們去旁聽?
還是……
讓他們去作證?
何黎明更是如遭雷擊,整個人都僵住了。
去審訊趙立冬和陳泰?
這簡直比直接把他抓起來還要讓他恐懼!
他無法想象那個場麵,他坐在審訊室的一邊,看著自己昔日的“夥伴”被審問。
那兩個人,隻要吐露出半個字和他有關,他就萬劫不複!
趙援朝這是要殺人誅心!
他要讓漢東省的最高層,親眼看著他們治下的罪惡被如何挖出,親眼看著那些與他們有著千絲萬縷聯係的人,是如何土崩瓦解!
何黎明感到一陣天旋地轉,他甚至能聞到自己身上因為恐懼而散發出的冷汗味。
他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卻發現喉嚨乾得發不出任何聲音。
就在這時,會議室的門再次被推開。
這一次,進來的不是一個人。
一隊荷槍實彈的士兵,邁著整齊劃一的步伐走了進來,分列在門口兩側。
他們身上冰冷的殺氣,瞬間讓會議室的溫度又降了幾度。
緊隨其後,省檢察院檢察長季昌明,在兩名士兵的“陪同”下,走了進來。
季昌明看到屋內的情景,尤其是看到屏幕上的畫麵時,那張一向沉穩老練的臉上,也寫滿了震撼。
他顯然也是被臨時“請”來的。
趙援朝沒有再多說一個字,隻是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這一個簡單的動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
沙瑞金的臉色鐵青,他看了一眼門口的士兵,又看了一眼麵無表情的趙援朝,最終,他沉重地站起了身。
他知道,反抗是徒勞的。
高育良扶了扶眼鏡,慢吞吞地站起來,他努力想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鎮定一些,但僵硬的嘴角卻出賣了他內心的翻江倒海。
歎了口氣,也跟著站了起來。
他是個聰明人,明白自己今天隻是個見證者,一個被強行拉來看戲的觀眾。
隻有何黎明,雙腿灌了鉛一樣,根本無法動彈。
一名站在他身後的士兵,輕輕地“咳”了一聲。
這聲輕咳,仿佛一道催命符,讓何黎明渾身劇烈地一顫,他猛地從椅子上彈了起來,動作之大,甚至帶倒了身後的椅子。
“哐當!”
刺耳的聲音在寂靜的會議室裡回蕩,顯得格外突兀。
何黎明麵如死灰,在眾人注視下,邁開僵硬的步伐,跟在了沙瑞金的身後。
一行人,在荷槍實彈的士兵“保護”下,走出了會議室。
走廊裡,每隔幾步就有一名持槍的哨兵。
醫院裡原有的醫生護士,早已被清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