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建國的心猛地一沉。
他知道,遮掩和回避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這位將軍顯然已經掌握了遠超他想象的情報。
他張了張嘴,卻發現喉嚨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知道自己這些年對趙立冬的所作所為多有縱容,甚至在某些項目上,還進行過利益交換。
他害怕,一旦開了這個口,自己就再無退路。
趙援朝沒有催促,隻是靜靜地看著他。
那種沉默,比任何嚴厲的審問都更讓人窒息。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林建國感覺自己快要被那道目光洞穿了。
他終於崩潰了。
“首長,京海的問題,很複雜……”
他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試圖辯解。
“有多複雜?”
趙援朝的語氣依舊平淡,“比我在西南邊境麵對的叢林雷區還複雜?還是比我在西北戈壁清剿的恐怖分子還複雜?”
林建國瞬間啞口無言,冷汗順著他的臉頰滑落。
他知道,自己說的那些官場套話,在趙援朝麵前是多麼可笑。
“趙立冬……”
林建國艱難地開口,每一個字都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他在京海,與其說是產業,不如說……是一個帝國。”
“說下去。”
“他……他本人名下很乾淨,但他的親戚、他的老部下、他提拔起來的那些乾部,幾乎每個人手裡都攥著京海最賺錢的生意。從房地產開發,到市政工程,再到物流運輸、娛樂場所……幾乎無孔不入。”
林建國的手抖得越來越厲害,他索性將雙手死死按在桌麵上。
“這些產業,明麵上都有合法的公司外殼,法人代表也跟他扯不上任何關係。但所有人都知道,那背後真正的老板是誰。誰敢動他的蛋糕,誰就會倒黴。輕則被找各種理由審查,重則……家破人亡。”
“保護傘是誰?”
趙援朝問道。
林建國身體一僵,這個問題,比上一個更加致命。
他不敢說,也說不全。
那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張盤根錯節的網。
看到林建國的猶豫,趙援朝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照片,扔在他麵前。
照片上,是趙立冬陪著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在某個高爾夫球場談笑風生。
林建國看到那個老人,瞳孔驟然收縮。
那不是省裡的人,那是……
京城裡退下來的大人物!
“這張網,根子在上麵。”
趙援朝的聲音冷得像冰,“我要的,是京海這張分網的每一個節點。你,作為市委書記,這張網就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彆告訴我你什麼都不知道。”
林建國徹底放棄了幻想,他知道自己已經被逼到了懸崖邊上。
坦白,或許還能留一條活路;隱瞞,下場隻會和趙立冬一樣。
“我說……我都說……”
他的心理防線徹底垮塌,整個人癱在椅子上,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
“從建工集團開始說吧。趙立冬的弟弟,是建工集團的實際控製人。京海市這十年所有的重大市政項目,超過百分之七十,都落到了建工集團手裡。這裡麵的招標……全是假的。”
“還有莽村的度假村項目,為了拿地,他們勾結村乾部,暴力拆遷,打傷了很多人,還鬨出過人命,最後都被強壓了下去……”
“京海的地下賭場,最大的幾家,幕後老板都指向了陳泰,而陳泰……就是趙立冬養在身邊的一條狗。”
林建國開始竹筒倒豆子,將自己知道的一切和盤托出。
他說的越多,心裡就越是冰冷。
他這才驚恐地發現,趙立冬的勢力,已經像癌細胞一樣,侵蝕了京海的每一個角落,而他這個市委書記,要麼是同流合汙的幫凶,要麼就是個被架空的傀儡。
無論哪一個,都難逃其咎。
趙援朝靜靜地聽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仿佛在聽一份與自己無關的工作報告。
直到林建國說得口乾舌燥,聲音嘶啞,審訊室裡再次陷入寂靜。
“就這些?”
趙援朝終於開口。
“我……我能想到的,就這些了……”
林建國虛弱地回答。
趙援朝站起身,重新走到他麵前。
“林建國,你當過兵。軍人的天職是什麼?”
“服從命令,保衛國家!”
林建國下意識地答道。
“你做到了嗎?”
趙援朝的目光陡然變得銳利如刀,“你看著這片你負責的土地,被蛀蟲啃食得千瘡百孔,你看著你的人民,生活在黑惡勢力的陰影下,這就是你的保衛?”
林建國羞愧地低下了頭,滿臉漲得通紅,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你說的這些,隻是皮毛。”
趙援朝的聲音裡,第一次帶上了寒意,“趙立冬隻是一個小人物,他背後保護傘的網,比你想象的更大,也更黑。不過,這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