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鐘正國有求於趙立春,竟然一口一個老書記。
實際上,這個老書記,僅僅隻是曾經漢東省省委書記的這個書記。
如今官職與實權上,鐘正國與趙立春平級。
“嗯,聽到一些風聲。”
趙立春的語氣依舊平淡,“年輕人嘛,有衝勁是好事,但有時候,衝勁太大了,容易撞到南牆。”
這話說得輕描淡寫,卻讓鐘正國的心沉了下去。
“老書記,我不是想為他開脫。他咎由自取,怨不得彆人。”
鐘正國深吸一口氣,索性把話挑明了,“但是,現在20軍的反應太激烈了。他們這麼搞,完全是把漢東省委省政府當成了擺設,把黨紀國法當成了兒戲!這已經不是侯亮平一個人的問題了,這是在挑戰我們整個文官體係的底線!”
他刻意拔高了事件的性質,試圖將自己的私心,包裝成對大局的考量。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
車窗外,路燈飛速掠過,在趙立春那張溝壑縱橫的臉上投下明明滅滅的光影。
他緩緩睜開眼睛,渾濁的眼球裡,閃過不易察覺的精光。
“正國啊,你還是這麼沉不住氣。”
趙立春的聲音終於有了變化,帶著教誨的意味,“侯亮平是你女婿,你著急,我理解。但是,你看問題,要看得更深一點。”
他頓了頓,在等著鐘正國消化他的話。
“20軍,是有些過火了。”
趙立春慢悠悠地說道,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在漢東那塊地盤上,他們耀武揚威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我還在的時候,他們就敢時不時地伸伸手,現在沙瑞金這個外來戶,怕是更壓不住他們了。”
他的話鋒一轉,聲音冷了下來:“趙援朝這個娃娃,仗著自己有點背景,有點戰功,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這次,正好讓他栽個跟頭,也該給他們降降溫,滅滅火了。否則,他們真以為漢東是他們家的後花園了!”
聽到這話,鐘正國的心頭一鬆,知道自己賭對了。
趙立春這是要借題發揮,敲打軍方,順便鞏固自己在漢東的隱形權力。
“老書記說的是!我也是這麼認為的!”
鐘正國連忙附和。
趙立春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他看了一眼車窗外,一塊寫著“京州北”的巨大路牌一閃而過。
車子已經駛離了漢東的地麵,但他感覺,自己的手,依然能輕易地攪動那裡的渾水。
“放心吧。”
趙立春的聲音恢複了那種古井無波的平靜,“沙瑞金壓不住這火,我來幫他壓。這件事,我會找人跟軍方那邊通通氣。如果能借這個機會,讓20軍那幫人收斂一點,我會順手把你那個女婿撈出來。”
他把“順手”兩個字咬得很輕,卻像一顆定心丸,砸進了鐘正國的心裡。
“他畢竟是你鐘家的女婿,我總得給你這個麵子。”
“多謝老書記!多謝老書記!”
鐘正國激動得聲音都有些變調,“您的大恩大德,我……我沒齒難忘!”
“行了,都是自己人。”
趙立春淡淡地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車廂內,重新恢複了寂靜。
趙立春將手機扔在一旁,拿起那兩顆玉膽,繼續在掌心緩緩轉動。
撈出侯亮平?
一個不知死活的蠢貨而已,救他,不過是舉手之勞。
但這個“舉手之勞”,卻能讓鐘正國欠下一個人情,也能讓整個漢東的官場都看清楚——誰,才是這裡真正說得上話的人。
更重要的是,敲打20軍,打壓趙援朝,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他趙立春在漢東經營了這麼多年,豈能容許一個外來的毛頭小子,在他的地盤上撒野?
沙瑞金,你不是想在漢東搞什麼新政嗎?
我倒要看看,沒了軍方的支持,甚至還要麵對軍方的怒火,你這個省委書記,還怎麼坐得穩!
趙立春轉頭看向外麵。
漢東省,京州高速出口!
漢東!
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