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的是,四麵八方湧來的劍氣並沒有攻擊她,而是聚攏在她的身側。
旋即,她的麵前緩緩打開了一條路,道路的儘頭是一扇門。
花梨木的門柱,漆金的門麵,垂花柱上雕刻著鑲嵌金絲的木海棠,精致的花絲垂落,末梢細細地刻了一瓣卷翹的花葉。
青蘅微微怔了一下:這扇門和她上次來時完全不一樣。
可是卻有一種特彆熟悉的感覺。
安靜片刻後,她走過去,推開了門。
轟然洞開的門後,一束灑金般的陽光潑下,灑在她的足邊。
眼前是樓台重疊、飛閣流丹,漆金描紅的廊柱之間滿植大花紫株與海棠花,拔地而起的水榭亭台前鋪開大片的水塘,白色的水鳥掠過,翅尖輕點水麵,蕩起微微的漣漪。
陽光如瀑布般傾瀉而下。但見綠蔭千頃,碧梧金井,風吹滿庭花影。
青蘅知道那股熟悉之感從何而來了。
她收了劍,踩過一庭花影,推開一重重金縷小門,走進了最高處那間閣樓。
閣內地板上鋪著一方勾金絲的白色竹簞,幾個蒲團坐墊,四角壓著精致小巧的席鎮,中間一張榧木小幾,上麵一架金箔紙風車吱吱呀呀地轉動。
——這裡是青蘅從前在人間時的閨閣。
“原來是這樣……”她喃喃自語。
此地是可以根據心境幻化而成實景的太虛秘境。
天機陣的背後居然藏著這樣一方由浩渺靈氣構建而成的秘境,想來是一處專門為內閣弟子準備的的私人修煉之地,能夠根據進入之人的心境具象變換為此人最為熟悉的所在。
而青蘅最熟悉的地方當然是她自幼時起足足待了十一年的、坐落於中州城的青氏府邸。
她伸手觸碰著那些堆滿房間的、令人有些懷念的、質地柔軟的綾羅綢緞,忽而想起第一次闖入天機陣時、在門後撞見洛子晚的那一日所見的景象。
為什麼那時的門後是一間下著雪的僻靜小院?
算了。她也不關心。
她收回手,正欲轉身,突然一件白色弟子服兜頭罩下來,把她整個人攏在裡麵。
站在閣樓窗邊的少年以指節叩了叩窗欞,語氣冷淡:“換衣服。等下去見長老會。”
“你什麼時候跟進來的?”青蘅惱火,“這是我的私人領域。”
“我根本不想進來。”洛子晚平靜地回答,“你在秘境裡麵待太久了。二師姐催我把內閣弟子服送進來,等你換好出來後再帶你一起走,以免你在太一閣迷路。”
說完他轉身,“我在外麵等你。”
青蘅抓著那件弟子服,衝著窗外冷聲喊:“不必你在外麵等我。”
“可以啊。”
背抵在窗邊,穿白色弟子服的少年忽地微笑,“師妹想要我在裡麵陪你?”
這王八蛋果真知道怎麼說話最惹她生氣。
“你走。”
青蘅咬字,清清楚楚,一字一句地對他說:“不必你帶我也不必等我。我自己會去見長老會。”
“好哦。”手肘撐在窗邊回過頭來,外麵的少年笑眯眯的,“既然不需要我,那就請師妹自便了。”
說完,很輕的“嗒”一聲,倚靠在窗邊的人影不見了。
看起來這就是這家夥的目的。他根本不想等她也不想帶她。等到她這句話說出來可以跟二師姐交差,這人就直接消失了。
青蘅也不在乎沒有人帶,蹬掉鞋履,換上那件嶄新的弟子服,赤著足踩過木地板,站在一麵巨大的落地銅鏡前,抬著腦袋注視一會兒自己,有點兒得意地翹起嘴角。
鏡子裡穿白色弟子服的少女紮著高高的烏發,編成股的發辮間穿插著青色綢緞,纖細的腰肢用一根極寬的青色帛帶束緊,其間彆一把雪光洌洌的長劍,意氣風發,顧盼間自帶著明劍照霜、玉鋒截雲的少年氣。
像極了她年幼時憧憬的模樣。
如今已成為最年輕的內閣弟子的青蘅,離自己想要的天榜第一隻差最後幾步之遙了。
為此,她要更努力地修煉、更快地破境,並且首先要解決掉那個總是妨礙她的、討人厭的小師兄。
轉過身,推門而出,離開秘境的青蘅,抱著劍在太一閣的樓閣亭台間穿行而過,在沒有小師兄帶路的情況下自己去找長老會。
走著走著,她注意到一處不起眼的所在。
那是一間矮矮的木屋,周圍一圈種著成片的方竹,蔥翠的竹葉交疊著,隱去了一個藏在竹林間的結界。
青蘅提起足尖踩過竹葉,幾乎不發出任何聲音,借著竹葉的掩映,靠近到木屋的窗底下,指尖凝聚靈力,微不可察地輕點了一下結界,就像是撥開一層透明的紗簾。
結界裡隱約傳出對話的聲音。
聽起來是幾位宗門仙長在對話。青蘅想了想,決定偷聽,於是把結界撥得更開了一些。
她以前也常用這個辦法偷聽到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其中有的十分有用,比如某些不對外門弟子開放的試煉地的位置。
青蘅經常違反門規偷偷去修煉,這件事隻有她自己知道,從來都沒被人發現過。
結界被撥開一道窄窄的縫,對話的聲音變得清晰起來。
裡麵的人似乎在談論有關這次下山曆練的事。
青蘅試著再湊近一些,踮著腳,挪到窗台底下。
這時,忽然頭頂上方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壓下了她的腦袋。
壓下她腦袋的少年貼在她背後,稍稍俯身,湊近她的耳邊說話,說話時微低著頭,離得很近,微涼的氣息擦過她的耳垂,幾乎像是鬼魅。
“喂,師妹。”
他輕聲問:
“想乾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