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自己的名字和小師兄的列在一組,青蘅的第一反應是黑著臉轉身就走。
“你要去乾什麼?”白黎蘇被她騰騰的殺氣嚇了一跳。
“殺個人。”青蘅冷靜地回答,手按在劍鞘上。
“那你講經課怎麼辦?”白黎蘇緊張問。
“代我簽個到。”青蘅說完,足尖點地,衣角掠過林間,身形已經消失不見了。
白色的衣袂上下翻飛,似一隻雪燕急速掠過,她以極快的速度穿過太一閣前的天機陣,沿著與昨天同樣的路線抵達劍陣儘頭的閣門。
洶湧的劍氣擦著衣角而過,她的腳步絲毫不停,提劍推門而入。
這一次進入太虛秘境又見到了與第一次進入時相同的場景。
僻靜的鬆木小院裡堆著厚厚的積雪,庭院中央一株白梨木半開半敗,雪白的梨花近乎筆直地簌簌墜落。
寂靜得像是隆冬時節無人的清晨。
“嘩啦”一聲,推開的門帶起一陣湧動的風。
盛怒之下的少女踩著滿地飄飛的花瓣,站在一樹紛紛的白梨木下,她抬起劍,劍鋒向前,聲線清脆:“師兄,拔劍。”
從樹上翻身而下的白衣少年落地的瞬間,她劍光一掠而出,橫切而去,毫不留情地直取對方的命門。
“叮”一響,兩道劍光相撞。
青蘅前進幾步,手中劍與洛子晚的劍刃相抵,在紛飛的花瓣之中與他對視,她明亮的瞳裡盛著怒意,如同倒映著一枚燙得明晃晃的月亮。
“你來這裡乾什麼?”對方在以劍刃格擋住她的劍氣的同時開口。
“下山曆練我和你被分在了一組。”
相交的劍刃一觸即分,折返後再切出一道劍光。兩人對話間刀光劍影分寸不讓,橫飛的劍氣”叮叮當當“響得像密集連續的急雨。
反手接住那道劍光,聽見這句話的少年微微愣了一下。
“我調整過木牌的順序,怎麼可能和你分在一組。”他說。
“我也調整過木牌的順序。”青蘅臉色沉了一下。
這下洛子晚的神情也變了。
“你什麼時候去的弟子堂?”他問。
“寅時三刻。”青蘅答。
對麵的少年抬手以劍刃再擋住一道劍氣,他清晰的聲線帶著明顯的嘲諷:“你調整木牌前不會看一眼麼。木牌已經被提前挪動過了。”
“我是按計劃調整木牌的。”青蘅氣得連甩開數十道劍氣,“鬼知道你這個王八蛋會提前動。”
她這下清楚了。
已經被洛子晚調整過的木牌又被後來的她動過一次,陰差陽錯的結果是不想在一起的兩人反而被分在了同一組。
“我告訴過你不要插手,這件事我會處理。”對方接劍,微笑,“真是多謝你亂來了啊師妹。”
“你覺得我會聽你的話嗎?”青蘅冷聲問。
“不過事到如今也沒有彆的辦法了。”
下一瞬她又歪頭,笑容明燦,“師兄也不想和我分在一起吧?那就拜托師兄在這裡受個重傷什麼的不能下山就好啦。”
話音一落,她足尖踩在雪上,帶著銳利劍氣的身影平掠而出。
橫飛的劍氣再也停不下來,攜著不滿情緒的劍光如同忽來的驟雨,卷得滿院的花瓣和積雪亂了一地。
“叮叮當當”的對劍聲響個不停。
就這樣發泄似的打了一架,靈力用掉了大半,還是沒能傷到彼此。
打到最後雙方都停了下來,提著劍的青蘅背抵著樹乾靠在白梨木下,微微喘息著,胸口劇烈起伏,不甘心地瞪視著對方。
對麵的洛子晚反握住劍柄,握劍的那隻手扣住她的手腕壓在樹上,另一隻手捏住她下巴迫使她抬起臉。
他微傾下身,聲音很輕,因為連續的打鬥,說話的嗓音同樣含著些許喘息。
“夠了嗎師妹?”
少年微笑起來,清冽如雪的聲線透著惡劣。他故意扳著她的下巴使她不得不憤怒地與他對視,歪頭時卻顯得乖巧而無害,仿佛隻是湊近她,輕聲耳語,滿足她的要求:
“不夠的話還要再來一次麼?”
“洛、子、晚、你、滾、開。”青蘅咬著牙一字一句清清楚楚。
“好啊。”少年輕笑了一聲,似乎滿意於她的憤怒。他鬆開手,毫不猶豫地轉身,懶得再看她一眼,站在門口的時候甩下一句:“你就待在秘境裡吧。我有事得走了。”
“你最好不要回來。”她冷冷地說,“下山之前我都不想見到你。”
“任何時候我都不想見到你。”推門而出的少年並不回頭,關上了門。
而後在當天晚上,青蘅被罰去了藏經閣擦地板。
洛子晚那個王八蛋把她關在了秘境裡,還給門上了足足七道鎖。
這個破破爛爛的小院裡什麼都沒有,隻有一棵孤零零的白梨木和一張擺在下麵的簡陋方桌,被關在裡麵的青蘅想弄點破壞都無物可破,最後一氣之下喝光了桌上那個白瓷壺裡的酒。
等到她終於設法出來的時候,講經課已經結束了。代她簽到的白黎蘇被太玄長老罰了十個學分,而青蘅被罰了十個學分加一整年的擦地板。
擦地板不允許用靈力和符咒,隻能用手擦。坐在地板上抓著抹布的青蘅在心裡罵了一百遍小師兄,罵完以後還是不解氣,用抹布蘸著水畫了一個白衣服的小人,然後在上麵惡狠狠打了個叉。
畫完叉,算是泄了憤,她指尖勾著衣角,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張清潔符來。
進入藏經閣不允許帶符,這張符是白黎蘇偷摸塞給她的,為了讓她擦地板的時候好受些。
指尖凝聚起一點微不可見的靈力,就像是在屋內悄悄點燃一簇小火苗,青蘅正要違規使用這張符,背後的窗欞被人以指節叩了叩,一道飄飄悠悠的女聲傳進藏經閣裡來:
“小青衡,過來過來。”
青蘅眼睛一亮,跑去打開窗:“二師姐?”
“是我是我。”
窗外的黑暗之中翩翩然垂下一把柔順筆直的黑發,從後麵探出一張含著笑意的美人臉,簡直像是從夜幕裡幽幽飄進來的。
彎下身的師風玲溫柔地彎著眼,隔著窗格伸手進去摸了摸青蘅的腦袋頂,解釋道:“師姐想著你生辰快到了,可是下了山就來不及辦宴慶祝了,今晚得提前給你慶祝一下才成。”
“可是師姐,我被太玄長老罰擦地板。”坐在地板上的青蘅滿臉可憐兮兮,“擦不完不許走。”
“這不用擔心。”師風玲輕快地一拍手,回頭命令:
“子晚,去替師妹擦地板。”
青蘅眨眨眼,轉過臉。
麵前的窗戶“吱呀”一聲響,翻窗進來的少年神色冷淡,彎身提著她的衣領把她拎起來,平靜地說:“二師姐讓我進來幫你。”
青蘅忽然覺得老天還是聽見了她的心願:昨天剛想看小師兄擦地板,今晚他就來了。
不過她仍記恨著此人白日的行為,轉過臉對窗外的師姐無辜道:“師姐,就是他今日害我講經課遲到的。”
“怎麼回事?”師風玲立即問洛子晚。
“師妹晨課後找我對劍。”靠在窗邊的少年隨意地答。
青蘅接過他的話打斷:“結果小師兄不僅傷了我,還把我關起來,不許我離開秘境,這樣我才錯過了講經課被長老罰。”
“師姐,”她抓著袖子,一副慘兮兮模樣坐在地板上,像一小隻灰撲撲的布娃娃,“我被他害慘了。”
“子晚,向師妹道歉。”師風玲直接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