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麼時候擺脫傀儡符的?”青蘅頭也不回地問。
“剛才。”背後的洛子晚輕輕笑了聲,笑得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本來還可以快一些。真是多謝你的命言咒了啊師妹。”
“多謝師兄你告訴我。”青蘅回過頭對他燦爛一笑,“下次我會記得再多放幾個。”
“不會有下次了。”他輕勾一下嘴角,“不過你這個辦法很好,啟發了我對你用。”
青蘅眨了下眼,在這一刻發覺在他靠近過來的同時也把一張傀儡符貼在了她的後心。
背後的少年微笑道:“要聽話哦,師妹。”
他沒有用命言咒,隻貼了傀儡符,青蘅掙紮了一下無法動彈,但是還可以說話,一雙漂亮眼睛凶狠地瞪他,說:“洛子晚你給我解開!”
“過來。”他以指尖在那張傀儡符上畫了個圈。
無法控製自己的身體,青蘅搖搖晃晃走了幾步,像個站不穩的不倒翁,被迫跟著洛子晚走到了月老廟的磚牆邊。
他並不看她,站在斑駁的牆下,微抬著頭,凝望那些繚繞在牆頭的黑色鬼氣。
“洛子晚!”青蘅咬牙念著他的名字。
“你好吵。”他說,隨手點了一下她的額心。
傀儡符再次發揮作用,青蘅想罵他的時候無法罵出聲,隻能在心裡默默地罵。
而這時站在牆下的少年捏了一張符,手指稍稍撚了一下,轉頭,對她說:“借你的劍一用。”
青蘅在傀儡符的作用下被控製著拔劍,運轉靈力,挑起劍尖在那張符紙上劃過。她的靈力天生與雷火親近,符紙在她的劍意下燃燒起來,很快化成了一團青色的火焰。
站在牆下的洛子晚抬起手,托起了那團火焰,而後微低著頭,另一隻手以極為複雜的方式開始掐訣。
這個過程極其漫長。青蘅站在旁邊看了一會兒,很快意識到他是在使用一張叩靈符。
所謂叩靈,就是叩問死去的魂靈之事。有的亡魂在死去之後會殘留一些沒有散去的痕跡,捕捉到這些痕跡再以叩靈之法叩問之,往往能獲得一些意想不到的信息。
叩靈是宗門禁術之一。這個方法涉及到鬼神生死之事,極為危險,極度消耗靈力,而且耗時也極長,在不安全的環境中無法使用,一旦受人打擾或者被叩問的魂魄狀態不穩,就極有可能損傷使用者的神魂,最嚴重的情況下會導致施術者死亡。
“你怎麼會想到用這個?”青蘅有些驚訝地問。
青色的火焰燃燒在洛子晚的掌心,他微垂著的眼眸底倒映著火焰的光。
他稍稍偏頭,示意青蘅去看那些纏繞著的鬼氣。
“這裡麵有哭聲。”他輕聲說。
“你聽得見?”青蘅愣了一下,“我沒聽見什麼聲音。”
“我經常聽見。”
站在火光裡的少年極輕地說,“亡者的聲音……很吵。”
此刻的火焰已經燒到最盛,一縷鬼氣被牽引著緩緩靠近,最後無聲地閃爍一下,像是撲火的飛蛾,融化在了燃燒的火焰之中。
那個瞬間火焰倏地騰起。手捧火焰的少年在同時咳了一聲。
“喂。”
這一次連青蘅都能感覺到他的靈力波動,但是被傀儡符束縛著不能動彈,隻能乾巴巴瞪著他,嘴裡忍不住說嘲諷的話,“師兄你不會因為這種事死掉吧?”
“怎麼可能。”
他漫不經心地說,偏過頭,輕嗤笑了聲,“沒有死掉讓你失望了。”
就在這時,那團火焰在半空中緩慢地鋪展了開來,如同展開一卷陳舊而泛黃的記憶畫卷。
那是六七十年前的蒹葭渡。
被叩靈的魂魄記憶混亂不清,產生的回憶畫麵也模模糊糊。
那些破碎的記憶片段像是盛在匣子裡藏了太久的紙頁,儘管被記憶的主人小心翼翼地保存,取出來時仍然透著一種歲月流逝後的昏黃色調。
呈現的畫麵裡是一座破敗荒蕪的土地廟,古老的槐樹下搖曳著黃白色的野花,一條溪流從廟前的小徑邊流淌而過,溪水清澈見底,溪底的石子間有小魚嬉戲。
背負著木劍的少年路過,停步在槐樹下,回過頭。他在小溪邊半蹲下來,似是在和什麼人說著話。
少年乾淨青澀的嗓音被漫長又漫長的時光磨得模糊不清。
“——記得自己的名字麼?”
“——生辰呢?”
“——這樣啊。都不記得了啊。”
“——這裡是趙家村。那你就叫小時,趙小時。”
“——書裡說,時者,四時也。天有四時,春秋冬夏。期也,物之生死各應節期而至。”
“——我麼?你問我的名字?”
他笑起來。
“——我叫洛清塵,清風的清。”
“——‘望雲際、有真人、安得輕舉繼清塵’的清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