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怕賀星芷聽不清,又似是害怕被彆的人聽去了,崔汐真挨得很近。
溫熱的氣息被她身上的桂花香氣裹挾著一同朝賀星芷襲來。
賀星芷咽了咽唾沫,滿是疑惑道:“什,什麼意思?真真你彆同我賣關子了。”
崔汐真撚著手帕擦了擦嘴角。
“阿芷,你仔細瞧瞧,所有傳聞連那些話本裡都沒有賀氏的大名隻稱她為二娘,連皇帝賜封號時也隻稱她為賀氏。”
夜徹底沉下來,賀星芷聽著,一邊拿起火折子多點了幾盞燭火。
日落西山,剛拉著崔汐真坐到包間時還天光大亮,如今夜幕徹底將金禧樓籠罩起來,連一樓的說書先生都散了場。
台上已然換了一批人。
現下站著的是晚上準備表演的戲班子。
“在宋大人還未考取功名之時,賀氏便在商賈之道有所成就了。據說她在京城開了點心鋪,這江南的吃食與京城大有不同,她結合了江南的特色與京中人的口味習慣,很快便在京城也將生意做了起來。可是如今隻是過去八年而已,在京中根本就無人知曉賀氏曾經開的鋪子叫做什麼,在哪開的。”
崔汐真是清河郡人,口味卻像江南人那般喜甜,從小最愛搜羅各色各樣的糕點,街道哪個點心鋪最好吃,她如數家珍。
她幼時雖在江南常居,但每年會回京城過年,京城的點心鋪她也熟悉,可是從未聽聞過宋懷景亡妻賀氏的鋪子。
“阿芷,你不覺得奇怪嗎?”
“是很奇怪哦。”
賀星芷摸摸下巴,如若話本裡以及崔汐真所知曉的事實沒多大出入,那這位賀氏做生意的手段定然了得。
但實際上根本無人知曉賀氏開的鋪子。
“而且宋懷景完全可以幫賀氏將生意延續下去,我朝官員也可做生意買賣,賀氏與他雖還未正式拜堂,也算是對方唯一的親人。可宋懷景就這樣讓賀氏所有的生意在她死後也付諸東流了……”
賀星芷終於明白崔汐真剛剛說的那句“世上可能壓根沒有賀氏”是何意了。
崔汐真連連點頭,“對啊,我要是參政大人,肯定會想辦法讓賀氏的生意繼續做下去。”
賀星芷起初還覺得宋懷景這人夠鐘情的,但同崔汐真講起來,卻隻覺得整個故事聽起來有一種莫名的詭譎。
似霧裡看花,明明輪廓清晰卻如何也看不清真容。
“誒,不過真真,你怎麼知道那麼多和宋懷景有關的事。”
“都是聽我家那位說的啊。”崔汐真有些古怪地看了一眼賀星芷。
賀星芷顯然一愣,差點忘記崔汐真已婚這件事。
“你老公……咳,你夫君還會同你說這些啊。”
“他呀,比我知道的臣子秘聞多多了,晚上沒事做,他就同我講八卦。”
崔汐真的夫婿乃當今聖上李成璟的親叔叔,李瑄,雖輩分高,不過就比聖上大了五六歲。
當年李成璟還是三皇子,受到作為太子的哥哥造反牽連,又遇戰事,皇帝倉皇逃亡棄他於京中不顧。
是李瑄護著自己這個侄兒,東躲西藏硬是在亂局中保住他的性命。後來李成璟登基,李瑄也是背後一大推手。
李瑄與宋懷景同為聖上心腹,雖非至交,卻也頗有往來。
崔汐真便也能自家夫婿口裡聽聞這些秘辛。
她緊接著豎起兩根手指,“第二樁怪事,賀氏生意不小,卻無人知曉她的相貌,能有出使西域的商隊,手下人數眾多,賀氏也不是居於一隅循規蹈矩的女子,怎的會無人記得她的樣子。”
崔汐真抿了口茶,語氣變得玩味。
“更蹊蹺的是,宋大人當年未及弱冠便高中甲科第三,仕途順暢,少年得誌,朝中何人不識?就連我家那位當時還是個閒散王爺,都聽說過宋大人的名號,卻對這位賀氏毫無印象。阿芷你說怪不怪?”
賀星芷皺起眉,“意思是賀氏隻是民間瞎編的故事裡的人物?”
崔汐真搖搖頭,“非也非也,宋大人親口承認過亡妻的存在,每年清明都要回老家祭拜她……”
她又靠近賀星芷,陰惻惻道:“是不是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仿佛這世上隻有宋大人真正認識賀氏。”
賀星芷被崔汐真說得又有些迷糊了。
“好了好了直接同你開門見山了罷,有言賀氏的身份全是宋大人給編造的,他確實有這樣一位未婚妻,但那些坊間傳聞的商女身份均為編造。”
“編造的,為何要這樣編造?”
還未等崔汐真開口,賀星芷猛地頓悟,“他是以此塑造自己平地青雲以及鐘情的形象,來抬高自己名聲。”
賀星芷暗自腹誹,這不就是立人設嘛……
她雖是理科生,但因為看過一些古裝劇,也略微了解過一些曆史上沒有的事。
自古以來帝皇權貴最會做這樣的造神之術。有說出生時天現異象,夜如白晝;有言登基之日,萬雀來朝,盤旋上空;更有什麼魚腹丹書的天命之說。
最妙的還是那些借妻造勢的,將發妻說成是鳳命在身,這般一來,自己可不就是真龍天子了麼。
這樣一看,宋參政不過也是在借妻造勢。
崔汐真連連點頭,“是也是也,這是其中一種說法。”
“還有旁的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