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替丁營長的,是偵察連的孫連長。
這是一個長相普通扔進人堆裡都記不住的漢子。
與丁營長的技術流不同,孫連長帶來的,是戰場上用血與火淬煉出的生存本能和觀察藝術。
在這個沒有衛星、沒有夜視儀、沒有熱成像的年代,偵察兵就是部隊的眼睛和耳朵。
“偵察兵,靠的就是眼毒、耳尖、心細、腿快、記性好!林初夏同誌,體能你差點,但眼力、耳力、記性,我看報告說你都是頂尖的!那咱們就專攻‘看、聽、記、辨’這四門硬功夫!”孫連長開門見山。
他的教學主打一個實踐中出真理。
“你看那片地,觀察三分鐘,畫出來。”孫連長指著營地附近的一個小山坡。
林初夏飛快掃視,鉛筆在紙上疾走:等高線、地物、隱蔽點、逃生路、敵人可能埋伏的死角……
“瞅那邊,十秒,說出特點。”孫連長帶著她回新兵連的路上,突然指向某處。
林初夏聞言掃過去,瞬間捕捉:“十點鐘方向,約兩百米,獨立歪脖樹,樹後反光,疑似兩人,戴圓盔,背長槍!”
孫連長借來的錄音機裡傳出各種戰場聲響。
“仔細聽,AK是‘噠噠噠’,56半是‘砰—砰—砰’!吉普引擎輕快,卡車沉悶。炮彈聲近了還是遠了?”
孫連長播放一段就暫停,講述著依靠聲音可以判斷出來的信息。
林初夏在嘈雜的背景音裡努力分辨那一聲壓低的咳嗽、炮彈爆炸的距離、槍聲的遠近。
孫連長麵前一堆零碎物品快速閃過:磨損的水壺、帶豁口的匕首、帶著俄文的煙盒……不超過1分鐘他就把東西用布蓋上。
“說說那個軍靴上有什麼特征?”孫連長笑問道。
這幾乎是林初夏的強項。
“軍靴是黑色皮革加綠色帆布製成的,是標準的M國叢林靴,鞋幫上有粘著鬆針枯葉的泥土,說明這雙鞋的主人剛從紅鬆林方向過來。”
孫連長滿意的點點頭,又傳授著戰場“土”智慧。
“頭戴圓鋼盔,肩扛折疊托,八成偵察兵。”
“雙輪胎印,寬1.2米,吉普車,很有可能是軍官座駕!”
“天線多還帶發電機響,不是指揮部就是通訊站!”
“腳印新鮮帶露水?人剛過。”
“狙擊手偽裝再好,不自然的草色、長時間不動、一點反光就可能露餡。”
孫連長像填鴨一樣,恨不能把自己十幾年偵察兵生涯積累的經驗,在一周內全塞進林初夏的腦子裡。
他很快發現,這個女兵的記憶力簡直是個無底洞。
他隨口提到的一個小技巧,一個冷門的地形特征判斷方法,甚至是他抱怨某次任務時提到的一個地名,都被她清晰地記住並能在後續提問中準確複述。
孫連長離開時,眼神複雜,有驚歎,也有一種發現璞玉的興奮。
自然,曲司令的辦公桌上,又多了偵察連一份言辭懇切、求賢若渴的報告。
最後一周,林初夏迎來了她最期待也最特彆的導師——江見野。
終於有了光明正大朝夕相處的理由,兩人心中都帶著一絲隱秘的雀躍,但很快就被密集而嚴肅的教學內容填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