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台上那口雙耳大鐵鍋,猛地從灶眼上彈跳起來,在狹小的廚房裡劃出一道優美的拋物線。
正在旁邊案板上專心“啪啪”拍蒜的林初夏,隻覺得有暗器,一股勁風擦著臉頰掠過!
她眼睜睜看著那口熟悉的祖傳大黑鍋,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哐啷啷”一聲狠狠砸在她旁邊的水泥池子邊緣。
巨大的衝擊力讓鐵鍋像打水漂的石頭,在水池邊沿猛地一彈!
“嘩啦啦——!!!”
鍋,帶著決絕的姿態,義無反顧地撞向了廚房那扇無辜的玻璃窗。
清脆得令人心碎的玻璃碎裂聲,響徹了整個小院。
時間,仿佛凝固了。
廚房裡,隻剩下灶膛裡柴火燃燒的“劈啪”聲,和兄妹倆倒抽冷氣的聲音。
林初夏手裡還舉著沾滿蒜泥的菜刀,僵硬地轉過頭,看向同樣石化在灶膛前的林朝暉。
林朝暉保持著踹完柴禾的姿勢,一隻腳還懸在半空,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雞蛋,眼睛瞪得像銅鈴,滿臉寫著“我是誰?我在哪?我乾了啥?”
四目相對,室內一片死寂。
半晌,林初夏才艱難地,一字一頓地開口:
“哥…一個人…是怎麼做到闖禍闖得如此…驚天動地,如此…彆出心裁的?”
林朝暉終於從石化的狀態中驚醒,看著一地狼藉和那個破了個大洞的窗戶,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他哭喪著臉,帶著一種即將奔赴刑場的悲壯:
“老妹兒…待會兒…待會兒媽削我的時候…你…你千萬記得拉緊她…彆讓她老人家…彆讓她老人家閃了腰啊…”
他仿佛已經看到了母親揮舞著雞毛撣子的英姿。
林初夏深吸一口氣,壓下想把他塞進灶膛的衝動,推了他一把:“還愣著乾啥!趕緊把鍋撿回來看看!鍋要是壞了,咱倆都得完蛋!”
林朝暉連滾帶爬地衝出廚房,在院子裡找到了那口摔得灰頭土臉還沾著雪的鐵鍋。他顫抖著手捧起來,對著光仔細一看——
懸著的心,還是死了。
一道清晰猙獰的裂紋,赫然出現在鍋底。
“完…完犢子了…”
林朝暉捧著那口裂了縫的鍋,如同捧著催命符,哭喪著臉挪回廚房門口,聲音都在抖,“老妹…妹兒…裂了…”
“哎——!”
林初夏長長地、長長地、幾乎要把肺都歎出來似的呼出一口氣,充滿了對這個世界的絕望。
“哥啊…本來咱倆一起回來,至少能有七天母慈子孝,其樂融融的美好時光…”
她目光掃過地上的玻璃渣、灶膛外支棱的柴火、林朝暉手裡那口破鍋,最後定格在林朝暉那張不知所措的憨臉上,幽幽地補充:
“現在?嗬嗬…咱倆今晚要是沒被媽拿著掃帚疙瘩打出家門,那都得感謝咱爹媽對咱倆那深沉似海的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