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鳶來二舅母房中找母親,進門就聽見甄秀群在解勸柯明芬。
“嫂子也彆這麼想,怎就知道我這兩個侄兒沒出息呢?依我看一個有才,一個有勇,隻要逢上機遇,都能有一番成就。說起來鋒兒也快半年沒回來了,不知在外頭可好?”
“依我說不回來最好,”柯氏撇嘴,“他不給我闖禍就燒高香了。我上輩子不知欠了多少債,才惹的這麼兩個怪物來投胎。老二或許是哪裡的瘋僧癲道,老三就是靈智未開的山精野怪。淨是讓人不省心的東西!”
柯氏的小兒子甄鋒天生好武,渾身似有使不完的牛勁兒。
從小便愛打架毆鬥,常常打傷人,害得柯氏隔三差五上門給人家賠不是賠錢。
論理她不是個嬌慣孩子的,也下死力懲處過,可甄鋒就像是頑石生鐵,打也打不服,罵更不當用。
看著他越來越大,生怕闖出大禍來。就想了個法子把他送到寺廟去,帶發修行,隻想磨一磨他的性子,再加上有佛法度化,說不定能讓他生出慈悲心來。
可誰知道甄鋒到了那裡卻是如魚得水,寺裡頭是有護院武僧的,他和那些人打成一片,武藝更精進了。
雷鳶在一旁笑眯眯地聽著,柯氏便拉著她的手問:“你跑來做什麼?可去看過老太太了?”
“外祖母禮佛呢,我不便打擾。”雷鳶道,“沈家姐姐打發人來,叫我過去她家玩兒,想來是沈大哥回來了。”
“我估摸著日子也差不多了,隻是他需得先向朝廷交割,尚且顧不得其他呢。”甄秀群道,“既如此你就收拾了去吧!這些日子家裡頭有事,你也沒和這一眾小姐妹們聚一聚。”
“是啊,上一次還是上巳節的時候呢!沈姐姐也邀了梅姐姐和文姐姐,午飯我就不回來吃了。”
“到了人家要懂分寸之禮數,彆鬨得太過了。”甄秀群忍不住叮囑,“沈大姑娘是個愛靜的,哪像你這麼活猴兒似的。”
雷鳶聽了隻是嘻嘻一笑,回去換衣裳了。
雷鳶隻要出門去,湯媽媽若知道必然要跟著的,她總是不放心。
豆蔻昨日吃綠豆沙壞了肚子,雷鳶便不要她跟著,帶了胭脂和珍珍去。
未出閣的姑娘總有幾個閨中好友,一起遊春賞景,或是逛街喝茶。
和雷鳶走得最近的是朱洛梅、文予真,還有沈袖。
這三個人都比雷鳶大些,雖然性情不一,愛好不同,彼此卻又都談得來。
“梅姐姐、文姐姐,你們都早來了。”雷鳶進了沈袖的院子,就見幾個人都坐在紫藤架下吃茶。
沈袖迎上來拉著她坐下,旁邊的丫鬟連忙斟茶。
“來遲了的要受罰。”朱洛梅高挑纖麗,左眉上有一點嫣紅朱砂痣,“要打十下手批子。”
“梅兒竟也動起武來了,”文予真柔柔笑道,“罷了,叫她吹個曲子便抵了吧!”
“叫我吹曲子不必用罰,隻要給你們三位伴舞即可。”雷鳶笑道,“說起來我也冤枉,原本不該這麼晚到的,不過在冰豆鋪子排了太久的隊,方才遲了。”
眾人早看見她身後的珍珍提著個老大的剔紅漆盒,打開看時下頭鋪著一層冰,裡邊放著四個青釉鬥笠蓋碗。
“你去買這東西了,難怪到得遲。”沈袖道,“這酥山可難買了,又容易化。”
“葡萄酥山是梅姐姐的,紅豆酥山是文姐姐的,桃仁酥山是沈姐姐的,”雷鳶一一分派,“這個乳酪酥山是我的。”
“既然你這麼用心就免了打吧!”朱洛梅笑著擰了一把雷鳶的腮,“回頭也嘗嘗我帶的點心。”
“我知道姐姐必然舍不得真打我。”雷鳶朝她撒嬌,“前兒我叫人給你送去的話本子可看了沒有?”
“我正要跟你說,的確有趣,我用了半晚上就看完了。”朱洛梅道,“已經被文二小姐借去了,她也說好看呢。”
文予真點頭:“我才看了不到一半,你可要用嗎?”
“我都是看過了的。”雷鳶搖頭,“你們若說好,那就太好了。梅姐姐,若放到你們家書局去印,可使得?”
“雷小四,你敢是掉進錢眼兒裡了。”朱洛梅抿了一小口酥山道,“不過這話本子倒是能賣上價錢,不知你要印多少?”
“頭一回少印些,就印五百本吧。”雷鳶早就盤算好了,“終歸能賣的出去就是了。”
“阿鳶,你這是給自己攢嫁妝呢?這五百本也不算少了,”文予真笑著問,“你這一回一回的光是印書也賺了不少吧?”
“都是小錢,”雷鳶道,“我是替人辦事,寫話本子的光知道寫不知道賣,我不過是做個中間客罷了。”
又問沈袖:“沈大哥可回來了?”
“昨兒夜裡進的京,一大早就到衙門點卯去了。”沈袖說,“你們家人帶的東西都在我院子裡放著呢!要不怎麼這麼急的叫你來?”
“雷伯父和你們家三姑娘還不知道二姐姐出閣的事吧?”文予真小聲問。
“這會兒估計差不多知道了。”雷鳶黯然道,“信已經發出去半個月了,若是驛站夠快,也該收到了。”
“聽說敖世子的傷情好多了。”沈袖安慰道,“就衝這一點,敖家人也該念著二姐姐衝喜有功才是。”
“那就要看鳳縣君心裡怎麼想了,”朱洛梅道,“說白了鷺姐姐嫁過去和她乾係最大,男人們是不管內宅的事的,妻子受了委屈,他們也裝看不見。倒是婆婆和兒媳終日在一處,若是婆婆不為難,兒媳的日子才會好過些。”
“我倒不信那鳳名花會改過,”雷鳶對好友說出心底的隱憂,“眼下是敖鯤的傷還沒好,她多少是要隱忍著的,往後可就不好說了。”
每當這個時候,她就恨自己本事不夠,無法周全地護住二姐姐。
“鷺姐姐是有福之人,我們都不用太擔心了。”沈袖說,“我倒是覺得她未必治不住鳳縣君……啊!”
正說著從上頭掉下一隻蟲子來,剛好就落在她肩膀上,沈袖嚇得花容失色,驚叫起來。
丫鬟連忙上前將蟲子打落,知道自家姑娘膽子最小,怕黑、怕蛇、怕蟲子,甚至連螞蟻都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