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曉時。
葉仙語去而折返,步子踩在雪地上,發出沙沙之聲。
雪仍然在下,少年白了頭,一動不動。
他的身側空無一物,隻是懷中,抱著一件劍衫,上有破損的痕跡,也染了些洗不淨的血跡。
葉仙語站在她身側,輕聲道:“天亮了,啟程回宗吧。”
許閒抬頭,長睫抖動,幾許積雪簌簌落下。
“你呢?”
葉仙語望著天外說:“今年鎮妖淵冬天來的太早了些,風又寒,我怕不太平,留些時日。”
許閒稍稍擰眉,“你一個人,能行?”
葉仙語餘光一瞥,示意遠處一座小山頭,那裡亦有一道人影,俯視荒河。
“不是一個人,還有你七師兄呢。”
許閒順著她示意的方向看去,便見了七師兄,似是一將軍,寒甲鬥雪。
後者應是也察覺到了他的目光,側目看來,冷峻如峰的麵容上看不出喜怒。
倒是衝著許閒,稍稍點頭示意。
許閒頓首,禮貌回應。
七師兄,雷雲澈。
他也算是第一次見到活的了。
好奇問道:“什麼時候來的?”
葉仙語答:“昨夜便就到了。”
許閒哦了一聲,蠕動了一下略顯僵硬的身體,後站起了身來。
將懷中雲崢僅剩的衣服小心翼翼疊好,捧在懷中,苦澀道:
“就剩下一套衣服了。”
葉仙語深吸一氣,意味深長道:“生於天地,歸於天地,來時孑然一身,走時了無一物,這本就是師兄一直在追尋的道。”
許閒挑了挑眉。
道理他都懂,可於他的觀念裡,還是覺得,死後若能留具全屍,自然是極好的。
可雲崢修道數千年,早已是那山上仙人,陸地神仙,人間聖人,自然不能和凡人相提並論。
葉仙語側著腦袋,往許閒身前湊了湊,沒來由的問了一句,“你很傷心?”
許閒癟了癟嘴,這都多於問,卻還是鬼使神差的回了一句。
“有點。”
葉仙語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許閒隨口問:“你呢,你不傷心?”
葉仙語言不由衷道:“還好。”
許閒切了一聲,一副信你有鬼的神態。
葉仙語說:“師兄死得其所,已無憾事,我們做師弟師妹的,應該替他高興才對。”
她望著天,素雪飄落,欣然笑道:“再說了,師兄在天之靈,也一定不希望我們難過。”
許閒沒有反駁,隻是將疊好的衣服收入了神劍池中。
“衣服我帶回去,給師兄在歸道坡上立個衣冠塚吧,雖說這天下青山都一樣,死在哪裡,便葬在哪裡,可若是能落葉歸根,總歸是要好一些的,往後逢年過節,也能給他上炷香,燒點紙什麼的。”
葉仙語半眯著眼,“嗯...你這話說的,倒是挺漂亮的還。”
許閒苦澀笑笑道:“師兄寧可舍命一戰,也不願碌碌苟活,他一定是想讓世人記住他,世間有劍仙,其名雲崢,既是如此,那就更不該被忘記了,立一座碑,讓問道宗銘記他一萬年,而我,便守問道宗一萬年。”
葉仙語眸中神色明暗交錯,目光來回巡視許閒之身,往前一湊,忽而一笑,伸出小拇指道:“這可是你說的,我們拉鉤,不許反悔。”
許閒怔了怔,隻覺得莫名其妙,抬手將快要懟到自己臉上那葉仙語的手扒開,道一句,“幼稚!”
葉仙語撅著嘴,悻悻作罷。
許閒突然想起什麼,問了一句,“對了,那頭瑞獸,如何處置?”
葉仙語懶懶道:“人你抓的,你自己看著辦唄。”
許閒再問:“要活的,還是死的?”
“說了,你自己拿主意。”
許閒欲言又止。
“行。”
說罷辭彆道:“那我就先帶人回去了,這裡,就交給師姐和師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