騰雲乘風過千山,正日驕陽。
江晚吟和許閒交談間,已落地葬劍峰下。
問道宗。
說是有七峰,可每一峰內,皆有青山數百,延綿一處,高低大小儘不同。
唯獨這葬劍峰,一峰真的隻有一座山。
山算不得最高。
也算不得最險。
不夠巍峨,也不夠恢弘。
可在問道宗的心目中,此峰卻曆來震古爍今,永垂不朽。
山上那片滿是土堆的歸道坡,更是問道宗所有人,向往的靈魂歸宿之地。
葬劍峰,葬舉宗英烈。
葬劍峰下。
沒有寬闊的廣場,也不見大氣的門坊,有的隻是一條羊腸小道,曲折蜿蜒一直通到山巔。
小徑有石階,古樸且厚重,階旁無雜草,階上落葉稀。
路雖窄,山雖偏,卻能看得出來,時常有人往來...
許閒是第一次來葬劍峰,卻也能大概猜出來。
江晚吟帶自己來此為何。
江晚吟走在前麵,許閒跟在後邊,因為道窄,難以並肩,所以少年腳步刻意放緩,相距數階。
江晚吟似是沒話找話,故意問許閒,“可知為何要走上去?”
許閒稍稍抬眸,當即回道:“對逝者的尊重。”
江晚吟沒說對,也沒說不對,隻是慢悠悠講道:“我們問道宗裡,有兩個地方禁止飛行,一個是鑄劍峰上,劍門所在的那座山,渡劫境下,想飛卻不能飛。”
“這另一處,就是這葬劍峰了,這裡是不準飛,那怕是九境渡劫的老祖也不準。”
一處不能飛。
一處不準飛。
前者沒得選。
後者也沒挑。
許閒挑了挑眉,以示明白。
江晚吟腳步不慢,話音始柔,“...師兄曾與我講,這葬劍峰上最開始葬著的,是當年與師尊一起並肩作戰,不幸隕落的修士。”
“魔族退敗,妖族遠遁,精怪歸隱後,師尊建立宗門時,曾取萬裡北境之土,壘出此峰,立下一萬無字碑,用於祭奠那些戰死的英靈。”
“還立下規矩,日後凡我問道宗後世弟子,過此峰,不可禦劍乘風,後世之人,若登此峰,見碑需三拜。”
“一拜先烈奮勇殺敵。”
“二拜先烈精神永垂不朽。”
“三拜先烈護天下黎民。”
“....”
許閒麵容漸漸凝重,下意識的肅然起敬,此事他聽過,萬座無字碑,立於建宗之初。
現今由在!
之所以是無字。
隻因那時死去的修士,大多記不得姓名,也沒留下屍骨。
而且他們也並非問道宗的修士,三教,百家,千宗,萬族...乃至一些俗世散修。
劍祖立起無字碑的用意。
致敬的便是萬年前那一戰,為人族戰死的勇士。
也可以講。
那些出過力,但是僥幸活下來的,將來若是死了,亦可魂歸此地,擇一無字碑而棲。
因碑無字,儘顯格局。
此事不止於問道宗,哪怕在中原,也常被津津樂道。
“再後來,凡有宗門弟子,為宗門,為北境,為蒼生戰死後,便可於此峰之上,起一座新墳,為了與無字碑區彆,不立碑,而立劍一柄,刻下名字,葬於此地,久而久之,也不曉得從何時開始,這片山坡便就有了一個名字。”
“歸道坡。”
“生覓長生道,死眠歸道坡。”
“漸漸的,宗門裡的弟子,便就都以能葬在歸道坡,為此生至高榮譽。”
“當然。”
“並非所有的弟子死後,都能葬在這歸道坡……”
許閒頓首,輕應,“明白。”
二人淺談,姑娘絮叨,真就如那七老八十的婦人,有講不完的話一般。
不知不覺道儘,兩側密林稀疏,眼前豁然開朗,抬眸看去。
所見山峰,不見一木,而是藍天白雲下,一片山坡,徐徐向上,坡勢漸緩。
青草如蔭,風過如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