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圍牆的拐角,有一家還沒搬走的小賣部。
店門口擺著一張舊桌子,幾個老人正圍著桌子打牌,旁邊還有幾個人在閒聊。
葉辰走了過去。
“老板,來瓶水。”
店主是個頭發花白的老頭,抬頭看了他一眼,遞過來一瓶礦泉水。
“兩塊。”
葉辰擰開瓶蓋,喝了一口。冰涼的液體順著喉嚨流下,卻無法緩解心裡的那股燥熱。
旁邊打牌的老人聲音很大。
“老李頭,你這牌打得不行啊,又輸了。”
“去你的,我這是讓著你。”
另一個看熱鬨的老人嗑著瓜子,加入了聊天的行列。
“說起來,咱們這片拆遷戶裡,最風光的還得是老葉家。”
“誰說不是呢,葉建國現在可是人物了。”
“人家命好啊,生了兩個兒子。大兒子雖然可惜了,但也給家裡換來了天大的好處。”
葉辰握著水瓶的手,停住了。
他沒有動,隻是聽著。
“可不是嘛,聽說是在北邊最危險的戰場上犧牲的,評了個烈士。國家光撫恤金就給了一百萬現金,還不算那些榮譽和政策照顧。”
“我聽我那在市府上班的侄子說,葉建國就是靠著‘烈士家屬’這個身份,才從一個科員提拔成副主任的,還分了天譽府的彆墅。那地方,一套得上千萬呢!”
“他那個小兒子葉凡,也跟著沾光。以前學習不怎麼樣,就因為有個烈士哥哥,直接被特招進了江城最好的武道高中,現在天天上電視,說是江城年輕一代的希望。”
“唉,同樣是拆遷,人跟人就是比不了啊。人家一個死去的兒子,比咱們這些活人一輩子掙的都多。”
“話不能這麼說,那也是拿命換的。”
“換個屁,我聽說當年就是葉建國自己托關係,把他那大兒子送去當兵的。那時候誰不知道,分到北境十三號禁區的,十個裡有九個回不來。”
“噓,小點聲,這話可不能亂說。”
砰。
一聲輕響。
葉辰手裡的塑料水瓶,被他捏得變了形。
水從瓶口的縫隙裡溢出,滴在他的手背上。
很涼。
那幾個聊天的老人似乎察覺到了什麼,都朝他看了過來。
葉辰抬起頭,臉上沒什麼表情。
他走到那幾個老人麵前,聲音很平靜地問道:
“幾位大爺,你們說的那個烈士,叫什麼名字?”
其中一個老人打量著他,覺得這個年輕人有點眼熟,但又想不起來。
“還能叫啥,就叫葉辰啊。他爹是葉建國,以前就住那邊的三十七巷,你……不認識?”
葉辰。
聽到自己的名字從彆人口中,和“烈士”兩個字連在一起,葉辰感覺整個世界的聲音都消失了。
他感覺不到風,也聽不到遠處工地的噪音。
他點了點頭,從口袋裡掏出幾張零錢放在小賣部的櫃台上。
“謝謝。”
他轉身離開,腳步不快,但很穩。
身後,那幾個老人還在議論。
“這小夥子誰啊?怪怪的。”
“不知道,看著麵生。”
葉辰走到了馬路邊,看著車流來來往往。
他站了很久,直到一輛空著的出租車在他麵前停下。
司機搖下車窗。
“小兄弟,去哪兒?”
葉辰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他的聲音很沙啞,像是兩塊石頭在摩擦。
“天譽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