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黑色的公務轎車,在深夜的街道上疾馳。
車窗外,江城的霓虹燈光飛速倒退,拉長成一道道模糊的光影,斑駁地照在車內兩張毫無血色的臉上。
葉建國握著方向盤,手指因為用力,骨節泛白。
他目視前方,下顎線繃得緊緊的,一言不發。
車裡的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劉梅坐在副駕駛座上,身體縮成一團。
她不再哭泣,隻是用手緊緊抓著安全帶,眼神空洞地望著窗外,仿佛一個失去了靈魂的木偶。
十幾分鐘的車程,感覺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君悅酒店那棟金碧輝煌的大樓,終於出現在視野中。
在夜色裡,它像一頭匍匐的巨獸,燈火通明,散發著令人敬畏的權勢和財富的氣息。
葉建國將車緩緩停在酒店門口的臨時停車位上,熄了火。
他沒有馬上下車,隻是坐在駕駛座上,雙手還搭在方向盤上。
他的目光,落在那扇流光溢彩的旋轉門上。
曾幾何
時,他是這裡的常客,是各大宴會的主角,享受著所有人的奉承和敬畏。
而今晚,他是來求人的。
求那個被他拋棄的兒子。
屈辱。
這個詞像一根毒刺,紮在他的心頭。
“下車吧。”
他沙啞地開口,聲音裡帶著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疲憊。
他推開車門。
劉梅也機械地跟著下了車。
深夜的酒店大堂,依舊燈火輝煌。
光潔如鏡的大理石地麵,倒映著天花板上巨大的水晶吊燈,散發出璀璨而冰冷的光芒。
空氣中彌漫著高級香氛的味道,安靜,昂貴。
幾個衣著光鮮的客人在前台辦理著入住,服務生的臉上掛著職業化的微笑。
一切都顯得那麼從容,那麼體麵。
與他們夫妻二人的狼狽,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葉建國整理了一下身上有些褶皺的外套,努力想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失態。
他挺直了腰板,邁開步子,徑直走向通往頂層貴賓套房的專屬電梯。
劉梅緊緊跟在他身後。
就在他們即將走到電梯口時。
兩個身影,從旁邊的廊柱陰影裡走了出來,安靜地擋在了他們麵前。
是兩個男人。
身材高大,體格健碩。
他們穿著合身的黑色便服,沒有任何標識。
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神銳利,像兩頭蓄勢待發的獵豹。
他們不是酒店的保安。
酒店的保安,沒有這種從骨子裡透出來的冰冷氣息。
葉建國腳步一頓,眉頭皺了起來。
他習慣性地端起了市府主任的架子,沉聲開口。
“讓開。”
那兩個男人,紋絲不動。
其中一個,隻是平靜地看著他,眼神裡沒有絲毫的波瀾。
葉建國的心裡,升起一股無名火。
在江城,還從沒有人敢這樣攔他的路。
他的聲音,不由得提高了幾分。
“我是市府的葉建國,我要上去見人,你們是什麼人?耽誤了我的事,你們擔待得起嗎?”
他試圖用身份和官威來壓迫對方。
然而,那兩個男人,依舊麵無表情。
仿佛“市府主任”這個頭銜,在他們耳朵裡,和路邊的一塊石頭沒有任何區彆。
葉建國徹底被激怒了。
他感覺自己的權威,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釁。
他正要發作,旁邊的劉梅,卻先一步崩潰了。
她再也無法維持任何體麵。
她衝上前,抓住其中一名黑衣男人的手臂,哭著哀求。
“求求你們,讓我們上去吧!”
“我們是葉辰的父母,我們找他有天大的急事!”
“我們的兒子……我們的小兒子出事了,快要死了!隻有葉辰能救他!”
“求求你們了,看在我們是他父母的份上,就讓我們見他一麵吧!”
她哭得涕泗橫流,毫無形象。
她的哀求,和葉建國的嗬斥,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一個是用權力壓人。
一個是用親情乞求。
但結果,都是一樣的。
那名被劉梅抓住手臂的男人,甚至沒有低頭看她一眼。
他的目光,始終越過劉梅,落在葉建國的臉上,冰冷,漠然。
另一名男人,抬起手,對著衣領上一個微小的通訊器,用極低的聲音說了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