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楚山河低喝一聲,身影已如鬼魅般率先閃入縫隙。
秋長歌緊隨其後,側身擠過縫隙,冰冷的山風撲麵而來,帶著荒野特有的土腥和草木氣息,也暫時吹散了他心頭的驚悸。他反手想將暗門合攏,卻發現那土牆滑回原位後,嚴絲合縫,從外麵根本看不出任何端倪。
“彆管門,上屋頂,看西南!”楚山河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秋長歌心頭一緊,不及細想,目光迅速掃過四周。後院緊鄰著陡峭的山崖,幾間低矮的土坯雜物房緊貼著山壁而建。他深吸一口氣,將皮肉境那點微薄的力量儘數灌注在雙腿,猛地蹬地躍起!
“砰!”腳掌重重踏在雜物房低矮的土坯牆上,震得牆皮簌簌掉落。他借力再次上竄,雙手險險扒住了主屋那壓著灰黑石板的屋簷邊緣。左肩的傷口被這劇烈的動作牽扯,傳來一陣撕裂般的劇痛,他悶哼一聲,額頭瞬間布滿冷汗,卻死死咬著牙,雙臂發力,硬生生將身體翻了上去!
屋頂的灰黑石板被白天的烈日曬得滾燙,硌得他生疼。他伏低身體,強忍著左肩火辣辣的痛楚和胸口氣血的翻騰,順著楚山河所指的西南方向望去。
黑石鎮依著光禿禿的黑石山崖而建,地勢本就崎嶇不平。從這個稍高的屋頂望下去,鎮子裡低矮雜亂的土坯房如同胡亂堆砌的泥塊,狹窄肮臟的街道像蜿蜒的蛇。稀稀拉拉的人流在街道上蠕動,攤販的吆喝、騾馬的嘶鳴混雜成一片令人煩躁的背景噪音。
然而,秋長歌的目光瞬間凝固在鎮子西南角靠近山崖的一處偏僻角落!
那裡有一片相對空曠的曬場,平時應是用來晾曬穀物獸皮之類。此刻,曬場邊緣,幾個穿著暗紅色勁裝的身影正聚在一起,袖口和領口那扭曲的、如同滴血鬼爪般的黑色紋飾,在夕陽的血色餘暉下格外刺眼!其中一個身材矮壯的漢子側著臉,臉上那道斜貫的、蜈蚣般的猙獰刀疤,秋長歌至死也不會忘記——正是清晨在隘口外伏擊他們、被楚山河一聲劍鳴驚退的疤臉哨探!
他們果然在!而且不止三人!疤臉身旁,還站著另外四個同樣打扮的幽冥宗修士,其中一個瘦高如竹竿,正是清晨那個手持淬毒分水刺的陰鷙家夥!他們似乎在低聲交談,疤臉漢子不時指向客棧的方向,又指向更遠的西南荒野,臉上帶著焦躁和狠戾。而在他們腳邊,似乎還蜷縮著幾個被捆縛的、看不清麵目的人影,像待宰的牲口!
血祭的“材料”!
這個念頭如同驚雷在秋長歌腦海中炸響!一股冰冷的寒意夾雜著難以言喻的憤怒瞬間席卷全身。這些魔崽子,當真視人命如草芥!
就在這時,那瘦高個似乎心有所感,猛地抬頭,陰鷙的目光如同實質的毒箭,瞬間跨越數百步的距離,精準地射向秋長歌所在的屋頂!
四目相對!
秋長歌渾身汗毛倒豎,源自劫書的那股冰冷悸動雖因過度使用而沉寂,但無數次生死邊緣掙紮磨礪出的本能卻在這一刻瘋狂預警!危險!被發現了!
他幾乎是憑著肌肉記憶,身體猛地向後一縮!
“咻——!”
一道尖銳到撕裂空氣的厲嘯聲幾乎同時響起!一支通體烏黑、尾羽帶著暗紅斑紋的弩箭,帶著令人心悸的死亡氣息,如同黑色的毒蛇,瞬間釘在他剛才探頭的屋簷邊緣!箭簇深深沒入堅硬的石板,尾羽兀自劇烈顫抖!箭頭上塗抹的墨綠色粘液在夕陽下反射著不祥的光澤!
是疤臉!他手裡不知何時又端起了一架暗紅色的精巧手弩!
“在屋頂!那小崽子在屋頂!”疤臉漢子嘶啞難聽的咆哮聲在空曠的曬場上炸開,充滿了發現獵物的狂喜和殘忍。“抓住他!還有那個裝神弄鬼的青皮!死活不論!”
“嗖!嗖!嗖!”
另外幾道身影瞬間動了!如同聞到血腥味的豺狼,速度快得驚人,在夕陽下拉出道道暗紅色的殘影,直撲客棧方向!其中兩人更是直接躍上低矮的房頂,在起伏的屋頂上如履平地般疾馳而來,目標明確——秋長歌!
殺氣,如同實質的冰網,瞬間籠罩了整個客棧後院!
秋長歌心臟狂跳,幾乎要從喉嚨裡蹦出來!左肩的傷口在剛才躲避時再次撕裂,溫熱的液體瞬間浸濕了破爛的衣衫。麵對五個經驗老道、手段狠辣的幽冥宗修士,其中還有兩個明顯實力更強的家夥,他這點力量,根本不夠看!他下意識地看向身旁。
楚山河不知何時也已悄無聲息地伏在了他身邊,青灰色的布袍在屋頂的疾風中獵獵作響。他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隻是那雙深潭般的眼眸,冷冷地鎖定了疾撲而來的幾道暗紅身影,尤其是衝在最前麵、那個氣息明顯比其他哨探更陰沉凝練的黑衣中年修士。他的右手,不知何時,已輕輕搭在了腰間那柄不起眼的鐵劍劍柄之上。
劍,依舊未出鞘。但一股無形的、冰冷徹骨的殺意,已如同深冬的寒潮,以楚山河為中心,無聲無息地彌漫開來。屋頂的溫度,仿佛驟降了十度。
“你的麻煩,真不少。”楚山河的聲音平淡地響起,落在秋長歌耳中,卻帶著一種山雨欲來的沉重。“下麵捆著的,是鎮外兩個小村落的獵戶。幽冥宗需要‘新鮮’的生魂,來完成血月下的最後一步獻祭。他們的目標,一直是你身上的劫書氣息,和你這個……上好的‘引子’。”
生魂獻祭!血月引子!目標是自己!
秋長歌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指節因用力而發白。他看著越來越近的暗紅身影,看著他們臉上猙獰的殺意,看著曬場邊緣那些被捆縛的無辜身影,一股混雜著恐懼、憤怒和破釜沉舟決絕的火焰,在胸腔裡轟然點燃。
劫書帶來的災劫,幽冥宗的追殺,野狼穀的血腥陰謀……這一切,如同巨大的漩渦,將他死死拖向深淵。
退無可退!唯有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