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嬸子就……不客氣了。”
在濃鬱得化不開的肉香麵前,那點可憐的自尊心算個屁,終究是沒扛住。
李嬸子臉上青一陣白一陣,訕訕地接過了碗,幾乎是夾著尾巴,頭也不回地逃出了院子。
看著她灰溜溜、活像鬥敗了的公雞似的背影,陳桃花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隻覺得渾身那股子憋悶勁兒瞬間散了,通體舒泰。
她轉過頭,恰好對上張耀投過來的視線。
那裡麵,有幾分驚奇,幾分讚許,還有一股子她說不清道不明的滾燙情緒,燒得她心尖兒一顫。
陳桃花的臉“刷”地一下就紅透了,像熟透了的柿子,趕緊低下頭去,心口的小鹿“怦怦”亂撞,快要跳出嗓子眼。
“爹,娘,李奶奶把我們的肉肉端走了!”二芸撅著小嘴,滿臉不樂意,小眉頭都擰成了疙瘩。
張耀“哈哈”大笑起來,那笑聲,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爽朗,透著一股子暢快。他大步走過去,一把將小閨女抱了起來,在她肉嘟嘟的小臉上響亮地“吧唧”親了一大口。
“鍋裡還有的是呢!管夠!讓你吃個夠!”
他瞅著自家婆娘那燒得通紅的耳根子,心裡頭像是被溫水泡過一般,又暖又脹,滿滿當當的。
這個家,好像真的……不一樣了。他張耀的婆娘,也不一樣了!
張耀那一聲爽朗大笑,在小院裡回蕩,屋簷下的塵土都跟著顫了顫。
他瞅著自家婆娘燒得通紅的耳根子,心裡頭暖烘烘的,熨帖極了。
這個家,不一樣了。
他的婆娘,也徹底不一樣了!
可光自家婆娘硬氣還不夠,這滿村子的閒言碎語,就是田裡的爛泥,不清乾淨,早晚得絆死個人!
他心裡立馬有了主意,幾步走到灶台邊,衝著還在發愣的陳桃花就喊:“把家裡能盛東西的碗,全給我拿出來!”
“拿碗?乾啥呀?”陳桃花腦子還有點懵。
“讓你拿就麻利點兒!”張耀不容置喙,抄起大鐵勺,就開始往外撈油渣,又用勺子舀著那金黃滾燙的豬油,小心翼翼地往一個個粗瓷碗裡分裝著。
滿滿當當十幾隻碗,一字排開在灶台上,碗碗臥著焦香酥脆的油渣,那香味,簡直是勾魂的閻王帖,能把饞蟲都勾出來!
“你……你這是要……?”陳桃花瞅著這架勢,心裡“咯噔”一下,隱約猜到了什麼。
“今兒個,老子就讓這滿村子的人都瞧瞧,我張耀家日子好過了,憑的是真本事,不是偷的搶的!”張耀把碗一個個碼上大木盤,話裡透著一股子狠勁,“也讓他們睜大狗眼看看,我張耀是不是那起子有了倆糟錢就忘了本的白眼狼!”
說完,他端著那沉甸甸的木盤,一把拉開院門,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第一家,就是村頭王大爺家。
王大爺正蹲門口吧嗒旱煙呢,聞著那霸道的油香味,嘴裡的煙沫子都覺得寡淡無味了。
冷不丁瞅見張耀端著個熱氣騰騰的大盤子過來,老漢直接看傻了眼。
“王大爺,家裡剛炸了點油渣,也沒啥稀罕玩意兒,給您跟大娘送碗嘗嘗鮮。”張耀把一碗油渣遞過去,客氣又周到。
王大爺手都抖了,瞅著碗裡那金黃的油跟酥脆的油渣,半天憋不出一個字兒。
這……這還是那個村裡橫著走的張耀?
“這……這哪好意思啊……”
“有啥不好意思的,一個村住著,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張耀放下碗,扭頭就奔下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