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哪還敢再上前送菜,腿肚子一軟,連滾帶爬地去扶起那兩個哼哼唧唧、哭爹喊娘的同伴,頭也不回地跑了,那狼狽樣,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
眼見三個潑皮連滾帶爬地消失在拐角,陳桃花腿肚子一軟,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呼哧呼哧直喘粗氣,手裡的彈弓卻還死死攥著,指節都發白了。
後怕如同潮水般湧上來,讓她渾身發冷。
過了好一陣,那股子透心涼的後怕才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
她低頭看看手裡的彈弓,又看看空蕩蕩的路口,胸脯裡,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
原來……自己也不是隻會哭。
她咬咬牙,撐著有些發軟的腿站起來,重新背上那沉甸甸的背簍。
這一次,腳步似乎也穩當了不少。
好不容易挪到鎮上,進了八一飯店後巷,肖媛媛正叉著腰指揮夥計卸幾袋糧食,一抬頭瞧見是她,背著那麼大一背簍,汗流浹背,也是一愣。
“哎喲,桃花妹子?今兒個怎麼是你過來了?耀哥兒呢?他那批頂好的牛肝菌和鬆子……”肖媛媛說著,目光在她身上打了個轉,隨即像是察覺到了什麼不對勁,話鋒一轉,“你這是……出啥事了?”
陳桃花把沉甸甸的背簍往地上一放,重重喘了口氣:“耀哥他……他進山采藥,不小心把腿給傷了,今兒來不了,托我把東西送來。”
“受傷了?”肖媛媛正盤算著賬本的手一頓,聲音都緊了幾分,“傷哪兒了?重不重?要不要緊?”
她幾步走到陳桃花跟前,連珠炮似的追問,那股子急切勁兒,倒不像是尋常生意夥伴該有的。
“請了大夫瞧過,說是骨頭沒事,得好生將養些日子。”陳桃花應著,心裡卻“咯噔”一下,這肖老板對自家男人的關心,似乎……有點過了?
肖媛媛麻利地點清了山貨,爽快地結了錢,末了,又從兜裡摸出二十塊錢塞給陳桃花:“這二十塊,給耀哥兒買點肉補補。跟他說,安心養傷,生意上的事兒不急,身體要緊。”
她頓了頓,又添了一句:“往後家裡要是有啥過不去的坎兒,儘管來找姐,彆客氣。”
陳桃花捏著那額外的二十塊錢,道了謝,心裡那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更重了。
這肖老板,對張耀,是不是……太上心了點?
揣著厚厚一遝錢,陳桃花心裡總算踏實了些,急著往家趕。
她哪裡曉得,就因為張耀受傷這事,還有他家最近突然飄出的肉香,青石村裡,已然掀起了一場不大不小的風暴。
村口那棵老槐樹下,張耀祖正唾沫橫飛地跟幾個閒漢白話:“你們是沒瞅見!張耀那小子,前幾天還人五人六的,轉眼就說腿瘸了,整天貓在家裡不露麵!”
“還有啊,他家那肉香,好家夥,隔著老遠都嗆鼻子!他哪來的閒錢天天大魚大肉?我看啊,八成是鑽深山老林,打了不該打的野味!”
人群裡,李嬸子立刻尖著嗓子幫腔:“可不是嘛!那老林子裡頭,黑瞎子、金錢豹,啥沒有?那可都是國家的寶貝,偷摸著打,是要抓去吃牢飯的!”
“就是!他張耀以前是個啥德行?十裡八鄉誰不知道的爛賭鬼!哪來的本事掙這乾淨錢?肯定是走了歪門邪道,昧了良心!”
閒言碎語,比風傳得還快,添油加醋之下,更是變了味兒。
生產隊的王隊長是個老實巴交的漢子,平日裡最聽不得這些。
可架不住張耀祖天天在他耳朵邊上念叨,村裡風言風語也越來越多,他心裡也跟著犯起了嘀咕:莫非……張耀真乾了啥出格的事?
這天下午,王隊長臉沉得能擰出水來,身後跟著兩個挎著土槍的民兵,氣勢洶洶地就堵在了張耀家的大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