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麵戛然而止。
宋昭咬著牙摸到鍋爐夾層,隔熱層的鐵皮刺得掌心滲血,溫熱的液體順著指縫滑落,滴在水泥地上發出輕微的“啪”聲。
當用油紙包裹的硬皮賬本落入手心時,錢世康的手電光已經掃過來:“在鍋爐那邊!抓住他!”
“你走東門,我引開他們!”宋昭把賬本塞進蘇晚懷裡,卻被她反手推了回來。
黑暗中傳來布料撕裂的聲響,混著她刻意放輕的抽氣聲:“我去西邊,他們要活口。”她的呼吸近在咫尺,帶著淡淡的藥水味,是古籍修複用的除黴劑。
蘇晚的呼救聲在走廊裡炸開時,宋昭正貓著腰往南側排水溝跑。
錢世康的罵聲越來越近,他摸出手機快速連拍,賬本內頁的數字和簽名在閃光燈下清晰起來——周明遠的私章,林浩宇的親筆批注,還有錢世康按了紅手印的“處理協議”。
董嵐的***準時啟動,監控屏幕瞬間花成雪花,發出刺耳的電流聲。
宋昭跳進排水溝時,汙水漫過膝蓋的冷意讓他打了個寒顫,泥漿裹住小腿,黏膩如腐肉。
身後傳來打手的叫罵:“那女的往西邊去了!追!”他貼著牆根摸到出口,晨光已經漫上東邊的天空,灰藍的天際線像一道未愈合的傷口。
安全屋的窗簾拉得嚴絲合縫。
宋昭翻開賬本最後一頁時,蘇晚正用棉簽給他處理掌心的傷口。
酒精滲入裂口,刺痛讓他指尖一顫,棉簽上立刻染出一小團猩紅。
泛黃的照片從紙頁間滑落——李文彬穿著藏藍警服,懷裡的小女孩紮著羊角辮,裙角沾著泥,笑容卻乾淨得像雨後初晴。
背麵的小字被水浸過,卻依然清晰:“若我出事,請找穿藍裙子的女孩。”
“我見過她。”蘇晚的棉簽停在半空,聲音發顫,“林氏培訓中心的圖書角,每周三下午,她都在看《昆蟲記》。”她頓了頓,指尖微微發抖,“那天我去送古籍,她抬頭時……眼睛和照片裡一模一樣。”
手機震動的瞬間,兩人同時抬頭。
董嵐的消息在屏幕上跳動:“錢世康被捕,但他說——‘你們以為李曉芸死了?她活得好好的,就在你們找不到的地方。’”
宋昭合上賬本,指腹壓在照片上小女孩的眼睛位置,那裡有一道極細的折痕,像命運劃下的刀口。
窗外的天色漸亮,照得他眼底的金色紋路淡了些,卻更清晰。
蘇晚收拾醫療箱時,他忽然說:“今晚去培訓中心。”
“好。”她應得乾脆,把古籍修複刀彆進袖口,金屬卡扣發出輕微的“哢”聲,“我帶照明工具。”
淩晨三點的警笛聲穿透晨霧時,宋昭正站在焦黑的公寓門口。
消防水帶還攤在地上,水漬在台階上結成薄冰,踩上去發出脆響。
他望著被燒得隻剩框架的衣櫃——那裡藏著父親二十年前的日記本,還有他出車禍當天穿的那件血衣。
“宋警官?”物業保安舉著電筒湊近,光束掃過他蒼白的臉,“監控顯示兩點十分起火,可能是線路老化……”
宋昭沒說話。
他蹲下身,在灰燼裡撿起半枚燒變形的金屬紐扣——那是父親警服上的,二十年前就該和他一起埋進烈士陵園的。
指尖觸到那滾燙又冰冷的金屬,仿佛還殘留著父親胸膛的溫度。
風卷著灰燼撲進領口,嗆得他喉頭一緊。
他摸出手機給董嵐發消息:“查今晚所有出城車輛,重點是藍色裙子的女孩。”
屏幕藍光映著他泛青的下眼瞼,遠處消防車的鳴笛漸漸遠去,像一聲被掐斷的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