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V帶標簽上的字跡他再熟悉不過——父親的鋼筆字,筆鋒裡帶著股狠勁:“2001.10.3,林浩宇實驗現場實錄。”
“你準備好了嗎?”他把帶子放進證物袋,抬頭時看見蘇晚的睫毛在顫,像沾了露水的蝶。
“如果記憶是痛的,”她反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溫度透過證物袋傳來,“那就讓我一起扛。”
下午四點的省廳保密實驗室拉著遮光簾。
董嵐調試放映機時,宋昭站在蘇晚身後,雙手虛虛護著她肩膀。
屏幕亮起的刹那,蘇晚突然抓住他手腕——畫麵裡,穿白大褂的林浩宇正把一個五歲女孩按在手術台上,針管閃著冷光。
“我不是七號!我是小秋!”女孩的哭喊像根細針紮進宋昭耳膜。
他認出那間地下室了——永安育幼院的地下室,二十年前父親總說“有股消毒水味不對”的地方。
鏡頭劇烈晃動,傳來父親的低喝:“住手!我已經報警了!”接著是重物撞擊聲,林浩宇的臉突然湊到鏡頭前,嘴角咧出宋昭在案卷裡見過的“慈善家微笑”:“老宋,你說這些小乞丐的命,值幾個拆遷款?”
屏幕黑掉的瞬間,蘇晚的指甲深深掐進宋昭手背。
她盯著空白的屏幕,眼淚大顆大顆掉在地板上:“我想起來了……他說‘小秋的腦子好用,適合記地圖’,然後針管紮進來,我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董嵐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元數據確認過,拍攝時間2001年10月3日21:17,地點永安育幼院地下室。”她把鑒定報告拍在桌上,封皮上的“刑事科學技術鑒定專用章”還沾著印泥,“現在,林浩宇的罪名裡可以加一條‘故意傷害致人重傷’——針對未成年人。”
傍晚七點,雨又下起來了。
宋昭站在父親墓前,雨水順著傘骨滴在骨灰盒旁的金屬匣上。
他把錄像帶副本輕輕放進去,指尖撫過墓碑上“宋建國”三個字:“爸,你說的那個孩子,我找到了。她現在叫蘇晚,會修古籍,會在我頭痛時煮薑茶……”
手機在口袋裡震動。
陸遠的聲音帶著風聲:“林浩宇的私人飛機提前到九點起飛,現在正在機場安檢。”
“723。”宋昭望著墓碑上父親的照片,雨幕裡那枚警徽突然亮得刺眼,“陸遠,讓機場塔台拖住他十分鐘。”他轉身衝進雨裡,車鑰匙在掌心硌出紅印,“董嵐,啟動‘灰燼行動’——我要讓林浩宇在起飛前,聽見七號的聲音。”
警笛聲由遠及近時,宋昭的手機彈出蘇晚的消息:“我在實驗室等你。”他踩下油門,後視鏡裡父親的照片被雨刷掃過,像在對他笑。
淩晨三點的省廳保密實驗室外走廊,聲控燈隨著腳步聲次第亮起。
宋昭靠牆而立,手裡攥著盤剛拷貝的錄像帶。
走廊儘頭的安全出口指示燈紅得刺眼,像二十年前那個雨夜,父親倒在血泊裡時,路燈照在他警徽上的光。
他摸出手機,蘇晚的對話框停在半小時前:“錄像帶備份好了,他們說需要你的聲紋授權才能播放。”
宋昭把錄像帶塞進實驗室門把手上的證物袋,指腹輕輕劃過袋上的封條。
遠處傳來電梯運行的“叮”聲,他抬頭看向走廊儘頭——那裡有個穿黑風衣的身影一閃而過,像極了監控裡周明遠的步態。
雨還在下。
宋昭摸出父親的舊警帽扣在頭上,轉身走向樓梯間。
台階上的積水倒映著他的影子,和二十年前那個追著人販跑過巷口的年輕警察,重疊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