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的微光尚未刺破地平線,天與地仍被一種深沉的灰藍色籠罩。
清晨五點三十分,江城殯儀館外圍的空氣仿佛凝固了,每一絲風都帶著肅殺的意味。
董嵐站在指揮車旁,耳機裡傳來各個點位“準備就緒”的低語。
她的眼神銳利如鷹,掃視著殯儀館的每一個出口,無形的羅網已經撒下,隻待獵物入甕。
數十名特警隊員如同蟄伏的獵豹,與陰影融為一體,槍口上的微光是這片死寂中唯一的寒星。
殯儀館B區,一間廢棄的更衣室內,黴味與消毒水的氣味混合在一起,鑽入宋昭和老秦的鼻腔。
宋昭調試著掌中的小型設備,屏幕上跳動著幽綠色的波形。
這是阿強用半條命換來的頻率,是打開地獄之門的鑰匙。
他按下啟動鍵,一陣人耳幾乎無法捕捉的低頻聲波嗡嗡作響,像是無數隻幽靈的振翅。
空氣隨之震顫,對麵的西側牆壁,一條幾乎與磚縫完全重合的細線開始滲出微光,緊接著,沉重的石板在一陣低沉的摩擦聲中,緩緩向內開啟。
一股混合著陳年燈油與腐朽氣息的冷風從洞口湧出。
老秦深吸了一口氣,從磨得發白的警服內袋裡,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張被摩挲得邊角卷起的照片。
照片上的女孩梳著馬尾辮,笑得燦爛,是他的女兒秦月。
“月月……”老秦的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打磨過,“彆怕,爸爸這次,一定接你回家。”
他將照片緊緊貼在胸口,然後抬起布滿血絲的雙眼看向宋昭,語氣不容置喙:“我先進。我熟悉這些家夥的套路,你在後麵策應。”宋昭想說什麼,卻被老秦那雙混雜著決絕與慈愛的眼睛堵了回去。
他隻能點點頭,看著這位老夥計,像一柄義無反顧的尖刀,毅然決然地邁步,整個身影被洞口那片深不見底的黑暗瞬間吞噬。
上午六點十一分,地下管網。
這裡是江城的另一張麵孔,潮濕、幽暗,管道壁上附著著滑膩的苔蘚。
宋昭的戰術目鏡裡,紅外熱成像畫麵清晰地傳來。
前方百米處,一支詭異的隊伍正在緩慢前行。
數十個模糊的人影,佝僂著背,排成一列,像是一群沒有靈魂的提線木偶。
他們就是“燈奴”,每一個人的手中,都捧著一盞散發著微弱熱量的油燈,昏黃的光暈在他們麻木的臉上投下詭異的陰影。
就在這時,異變陡生。
一道身影猛地從側麵的維修通道衝出,正是老秦!
他像一頭發怒的雄獅,高舉著那張早已被汗水浸透的照片,用儘全身力氣嘶吼道:“秦月!秦月!”
他的聲音如同驚雷,在這死寂的地下世界炸響。
那列木然前行的“燈奴”隊伍瞬間起了騷動,一些人茫然地抬起頭,空洞的眼神裡似乎閃過一絲微弱的掙紮。
隊伍後方的幾名黑衣守衛反應極快,如同獵犬般撲了上來。
老秦根本沒有戀戰,他的目標從一開始就不是搏鬥。
在與一名守衛糾纏的瞬間,他的另一隻手以一個極其隱蔽的動作,將一枚小小的金屬打火機塞進了頭頂通風井管道的夾層縫隙裡。
下一個瞬間,他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向了通道邊緣。
那裡是一個沒有護欄的維修深井,黑不見底,仿佛巨獸張開的大口。
老秦沒有呼救,隻是最後回頭,深深地看了一眼宋昭所在的方向,眼神中帶著托付與釋然。
隨即,他墜入了無儘的深淵。
宋昭的心臟驟然縮緊,幾乎要從喉嚨裡跳出來。
他死死咬住牙,逼迫自己冷靜。
十秒,如同一個世紀般漫長。
突然,通風井的夾層處,一簇微弱的火苗“騰”地一下竄起,瞬間點燃了什麼。
火焰如同一條蘇醒的火蛇,順著牆角一道幾乎看不見的油漬痕跡,飛速向前蔓延。
刹那間,熊熊的火焰照亮了整段通道,那條蜿蜒曲折的火龍,清晰地勾勒出一條通往核心區域的路徑——那是老秦耗費數年心血,在無數張城市管網圖上用紅筆標注出的逃生路線。
今天,它成了進攻的號角。
七點零三分,密室中樞。
老秦用生命點燃的火焰,為宋昭的突擊隊指明了方向。
沉重的合金門被爆破裝置炸開,煙霧彌漫中,宋昭第一個衝了進去。
眼前的一幕讓他目眥欲裂。
密室中央,一個巨大的、如同蓮花寶座的燈台燃燒著幽綠的火焰。
燈台下,十二名孩童蜷縮在一起,眼神呆滯,如同被抽走了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