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光柱如兩柄鋒利的手術刀,瞬間剖開了淩晨六點零三分的死寂。
宋昭的瞳孔驟然收縮,幾乎在同一秒,他已經抓住了蘇晚的手腕,將她從窗邊扯回了房間的陰影深處。
他的動作沒有一絲遲疑,肌肉記憶超越了思考。
“是他們。跟我走。”他的聲音壓得極低,像貼著地麵滾過的冰珠。
蘇晚沒有問是誰,也沒有絲毫慌亂。
經曆過的一切早已讓她學會了在絕境中保持絕對的冷靜。
她隻是反手握緊了宋昭,那冰涼的掌心傳來一絲微弱卻堅定的力量。
安全屋的後門通往一條雜草叢生的窄巷。
董嵐早已等在一輛毫不起眼的技術支援車裡,引擎在怠速中發出輕微的嗡鳴。
車門滑開,宋昭將蘇晚推了進去,與董嵐的眼神在昏暗中交彙了一瞬。
“帶她離開城區,按三號預案路線,保持無線電靜默。”宋昭的聲音不帶任何感情,仿佛在下達一道既定程序。
董嵐重重地點頭,目光掃過蘇晚蒼白的臉,隨即一腳油門,車子如一條黑色的遊魚,悄無聲f息地彙入了城市尚未蘇醒的動脈。
車燈消失在巷口,宋昭卻並未離去。
他轉身,像一頭孤狼返回自己的巢穴,重新潛入了那間已經被死亡標記的公寓。
空氣裡還殘留著蘇晚身上淡淡的藥草香,與即將到來的血腥味形成了詭異的對衝。
他熟練地從隨身裝備包裡取出微型聲控錄音器,巧妙地安置在通風口內側;又將幾枚紐扣大小的移動攝像頭,分彆粘在正對門口的書櫃頂端和能夠俯瞰整個客廳的吊燈燈座上。
他做這一切的時候,呼吸平穩,心跳如常,仿佛一名即將上演一出精心劇目的導演。
兩個小時,足夠獵物放鬆警惕,也足夠陷阱發酵出致命的誘惑。
八點零五分,窗戶的玻璃被一種專業工具無聲地割開,隨後三道黑影如鬼魅般翻了進來。
他們動作迅捷,配合默契,落地沒有發出一絲多餘的聲響。
沒有交談,隻有手勢。
他們直奔書房,將書架上的文件、抽屜裡的資料全部傾倒在地,瘋狂地翻找著什麼。
他們的目標明確而急切,似乎在尋找一件特定的東西。
宋昭就坐在街對麵一棟廢棄樓宇的天台上,透過高倍望遠鏡,冰冷地注視著自己公寓裡上演的一切。
他像一個置身事外的神,審視著闖入凡間的螻蟻。
黑衣人顯然一無所獲。
為首的那人煩躁地一腳踢翻茶幾,然後從懷裡掏出一個打火機,毫不猶豫地點燃了沙發的一角。
橘紅色的火焰像一朵妖豔的惡之花,迅速舔舐著布料,濃煙滾滾而起。
他們要銷毀的不是資料,而是這裡存在過的一切痕ーク。
臨走前,其中一人下意識地用左手抹去門把手上的痕跡。
就在那一瞬間,宋昭的鏡頭精準地捕捉到了那個細節——他的左手小拇指,隻有短短的一截。
宋昭緩緩放下望遠鏡,將照片放大。
那截斷指的疤痕,與他資料庫中許照山最信任的親信“老鬼”的特征完全吻合。
許照山,這條潛伏在黑暗中最深的毒蛇,終於派出了他的獠牙。
上午十點五十九分,支援車駛入了一處偏僻的山區加油站。
顛簸的路程讓蘇晚的臉色更加憔悴,但她的眼神卻異常明亮。
她向董嵐要來一張空白的圖書館借閱卡和一支特製的繪圖筆。
“燈語是他們的交流方式,但也是他們的枷鎖。”蘇晚低聲說,手指在堅硬的卡片上飛快地勾勒著,“所有的燈語指令都有固定的邏輯回路,隻要找到那個回路,就能設計出反向指令,植入他們的係統,讓他們自己人給我們傳遞消息。”
她的筆尖下,一個由點、線、弧構成的複雜圖案漸漸成形。
那圖案看似雜亂無章,卻暗含著一種獨特的韻律,像某種古老的符文。
它的核心,是一個被巧妙偽裝成裝飾花紋的“藍布條”標記——那是他們內部的一個緊急求助信號,隻有被脅迫的底層成員才能看懂。
“陽光之家”是許照山在江城設立的一個兒童慈善幌子,也是他們內部的一個情報中轉站。
董嵐派人將這張嵌入了特殊指令的借閱卡,混在一批捐贈的舊書裡,投放到了服務點的回收箱。
下午,一個名叫小舟的年輕義工在整理舊書時,發現了這張卡。
他拿起卡片,手指下意識地在背麵的圖案上反複摩挲,
當晚,市局技術科在“陽光之家”後巷的一個通風井格柵下,發現了一張揉成一團的紙條。
上麵隻有一行字,字跡潦草而急促:“阿強周三送‘禮’,車牌雲A·L7729。”
小舟,是他們安插在“燈門”組織外圍的一名線人,代號“信鴿”。
那張卡片,成功激活了他。
中午十二點四十四分,城南物流中轉站。
悶熱的空氣裡混雜著機油和塵土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