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麵並非複雜的管線,而是一隻做工精良的密封鉛盒。
鉛盒表麵,用一種極細的針尖刻著幾不可見的線條,盤繞成南枝拳譜裡一個代表“藏”字的符號。
宋昭瞳孔驟縮,這紋路,與他父親辦公室裡那枚神秘銅片上的標記同源。
他戴上勘查手套,小心翼翼地取出鉛盒。
盒子很沉,打開的瞬間,沒有預想中的機關。
裡麵靜靜地躺著兩樣東西:一卷因氧化而邊緣發脆的微型磁帶,標簽上是手寫的四個字“壬戌補錄08”;以及半片被燒得焦黑的戶籍登記卡,高溫幾乎摧毀了所有信息,隻在角落頑強地殘存著兩個字“陸沉”,和一串屬於喀什地區的暫住編號。
宋昭的目光在磁帶上停留了數秒,但他沒有將它帶走。
他清楚,這個地方既然是對方布設的“引路點”,那麼任何物品的消失都可能打草驚蛇。
他取出便攜式光譜儀,對著鉛盒內壁與磁帶外殼進行了細致的掃描。
幾分鐘後,光譜儀的屏幕上顯示出分析結果:外殼的微量附著物中,除了本地沙塵,還檢測到了赤鐵礦微粒與雲江特有的紅壤混合物。
返回市區的途中,加密通訊器震動起來。
第一條信息來自林晚:“你給的那個房東地址,遷居記錄是偽造的。我查了底層數據,戶主本人三年前就已經因病死亡並銷戶,現在的戶籍狀態是被人用技術手段代辦遷移的。”緊接著,她發來一張截圖,是一份邊境物流的異常報關單,顯示在過去六個月裡,先後有七批申報為“醫療冷藏設備”的貨物,通過他剛剛探查的那個廢棄中轉站進出,名義上的目的地,是境外某個私人慈善項目。
幾乎同時,唐雨柔的分析報告也傳了過來,言簡意賅:“磁帶外殼附著物檢測到的赤鐵礦成分,與十五年前程家滅門案現場勘查時,一枚可疑鞋印上提取的土壤附著物,匹配度高達98.6%。宋昭,這不是在轉移證據,這是在故意布設一個路標,引人過來。”
當晚,宋昭把自己關在招待所的房間裡。
筆記本屏幕上,一張由坐標、物流路線、人員信息交織而成的網絡圖正在重建。
就在他試圖將所有線索串聯起來時,一個微小的細節讓他停下了所有操作。
他想起了“陸沉”那段錄音中的背景音,那是一種極其規律的低頻震動。
他調出白天在中轉站秘密錄下的製冷機組環境音進行比對,發現兩者雖然幾乎完全吻合,但存在一個0.3秒的周期性偏差。
這個偏差意味著什麼?
宋昭的後背滲出冷汗。
這意味著,中轉站那台看似廢棄的設備,曾經被遠程啟動或停止過,導致其震動頻率與錄音時產生了微小的不同步。
他立刻入侵了當地電網的後台數據庫,調取了那個片區的曆史用電負荷記錄。
數據曲線如同一片死寂的荒原,卻在每周三的淩晨兩點整,都會出現一個極其短暫、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用電峰值。
他緩緩合上電腦,屏幕的光亮從他臉上褪去,整個人重新沉入黑暗。
他低聲自語,聲音輕得仿佛隻是自己的錯覺:“他們……還在用這套係統。”
窗外,夜風穿過長廊,發出嗚咽般的聲音。
遠處,鐵軌傳來若有若無的輕震,仿佛在無儘的黑暗中,有什麼人正推著一輛滿載秘密與死亡的推車,悄無聲息地,緩緩向他駛來。
而他知道,這趟渾水,自己非蹚不可。
這個為他量身定做的陷阱,同時也是唯一的入口。
他抬起頭,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眼中再無半分猶豫,隻剩下冰冷的決斷。
這盤棋,從他踏上西行火車的那一刻起,就已經身在局中,現在,是時候找到自己的位置,落下第一顆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