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鋒推著板車離開後,院子裡一時間安靜了下來。
陳卿舒和葉芷怡帶著姹紫和林清月,收拾完碗筷,便回到屋裡。
借著窗戶透進來的光,做起了針線活。
這是她們為數不多的消遣,也是身為女子傍身的技能。
姹紫埋頭縫著一件舊衣,動作嫻熟,很認真。
陳卿舒和葉芷怡則是在為趙鋒趕製貼身的衣物,一針一線都透著細密的心思。
隻是,林清月拿著針,卻久久沒有落下一針。
她低著頭,長長的睫毛垂下,在眼瞼處投下一片黯淡的陰影,神情說不出的低落。
心最細的葉芷怡首先察覺到了她的異樣,放下了手中的活計,柔聲開口:“妹妹,可是因為剛才相公與亭長說……要照顧三個女人的事,心裡難過了?”
屋裡另外兩人的動作也是一頓。
陳卿舒抬眼看了過來,連一向膽小怯懦的姹紫,也偷偷地瞥了林清月一眼。
被說中心事,林清月的肩膀幾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她捏著手裡的布料,指節都有些發白。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抬起頭,眼圈泛紅,卻強撐著沒有讓眼淚掉下來。
她點了點頭,聲音帶著一絲無法掩飾的哽咽:“我……我隻是有些傷心。我知道,趙...大哥說得沒錯,這個家裡,隻有你們三位才是他的人。我……我算什麼呢?不過是他順手救回來的一個累贅罷了。”
林清月深吸一口氣,似乎是下定了某種決心:“姐姐們放心,等我身上的傷再好一些,能自己走路了,我……我自然就會離開的,絕不給相公和姐姐們添麻煩。”
“離開?”
陳卿舒性子最是爽利,她放下針線,看著林清月,直接問道:“你能去哪兒?”
林清月身子猛地一顫,像是被戳到了最痛的地方,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她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去哪兒?
她能去哪兒?
回自己的家嗎?
一個跟男人私奔的女兒,早已是家族的恥辱。
就算她能活著回去,等待她的也絕不是親人的關懷,而是無儘的唾罵和足以將人溺死的流言蜚語。
那個叫孫郎的男人已經死了,死無對證。
誰會相信她仍是清白之身?
在這個時代,女人的名節,比性命還要重要!
她已經“臟”了,洗不清了!
看著她絕望的神情,陳卿舒、葉芷怡還有姹紫,心裡都明白了。
她們三人,何嘗不也是失去了家,失去了依靠的可憐人?
葉芷怡和陳卿舒是被當作戰利品,姹紫更是被當成貨物販賣。
她們對林清月此刻的心境,感同身受。
屋內的氣氛,一時間有些沉重。
還是陳卿舒打破了沉默,她盯著林清月的眼睛,又問了一個更直接的問題:“那你,可中意我家相公?”
這個問題像一道驚雷,在林清月心頭炸響。
她的臉“騰”地一下就紅透了,從臉頰一直蔓延到耳根,連雪白的脖頸都染上了一層好看的粉色。
林清月雙手緊張地絞著衣角,頭埋得低低的,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她想了很多,有初次見麵時,趙鋒拔刀相助時的俠義!
有趙鋒搏虎時的勇猛!
有他背自己時的細膩!
還有他這幾日的照料!
葉芷怡見狀,忍不住掩嘴輕笑,拉了拉陳卿舒的衣袖,嗔道:“姐姐,你看你,把妹妹都問得不好意思了。”
陳卿舒卻不以為意,隻是看著林清月,等著她的答案。
許久,在眾人的注視下。
林清月才用細若蚊呐的聲音,輕輕地“嗯”了一聲。
雖然聲音小,但在安靜的屋子裡,卻清晰地傳到了每個人的耳朵裡。
得了這個答案,陳卿舒臉上露出了然的笑意。
伸手握住林清月冰涼的手,語氣也變得柔和起來:“你也是個可憐人。既然無處可去,又對相公有情,那便是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