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破甲那張飽經風霜的臉,看不出半點波瀾。
他沒有理會堂下眾將的騷動。
隻是用粗糲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扶手。
大堂內死一般的寂靜。
隻剩下那“篤、篤”的敲擊聲,像重錘一樣砸在每個人的心坎上。
許久,他才抬起眼皮,聲音沙啞地問向身旁的糧草官。
“糧草,還夠用多久?”
糧草官一個激靈,連忙躬身道:“回將軍,省著點用,還能撐一個月!”
一個月。
蕭破甲點了點頭,吐出一個字。
“等!”
“等?”
一名性急的校尉再也忍不住,跳了出來:“將軍!等什麼?等韓定國把咱們的脖子套上繩索嗎?陳公主力已敗,我們孤懸在外,就是死路一條啊!末將以為,不如降……”
“唰!”
蕭破甲的目光如刀子般射了過去。
那校尉剩下的話,硬生生卡在了喉嚨裡。
“誰再言降,斬!”
冰冷的話語,讓整個大堂的溫度都降了幾分。
眾將噤若寒蟬。
他們知道,將軍不是在開玩笑。
“都下去吧,各司其職,加強戒備。”
蕭破甲揮了揮手,臉上滿是疲憊。
眾將領不敢多言,躬身退下。
很快,空曠的大堂裡,隻剩下蕭破甲一人。
他緩緩起身,走到門口。
負手望著韜光縣的方向,眼神複雜。
曾幾何時,他蕭破甲隻是曆陽城裡一個殺豬的屠夫。
每日裡操心的,不過是下一頓的酒肉。
是陳公,將他從那油膩的案板前拉了起來。
給了他兵,給了他將印,讓他成了今天這個統領萬人的定軍將軍。
投降朝廷?
蕭破甲自嘲地笑了笑。
就算朝廷真能饒他一命,封侯拜將。
他還有臉活著嗎?
他還有臉去見地下的列祖列宗,說自己是個背主求榮的無恥之徒嗎?
這條爛命是陳公給的。
要還,也隻能還給陳公。
……
與此同時,韜光縣。
縣衙內的氣氛,比曆陽更加壓抑。
一名斥候連滾帶爬地衝進書房,聲音帶著哭腔。
“公!大事不好!建陽……建陽失守了!韓定國的兒子韓破虜,帶兵重新占了建陽!”
陳廣猛地轉身,快步走到巨大的沙盤前。
他沒有暴怒,也沒有驚慌,隻是死死盯著沙盤上的幾個點。
如今的局勢,形成了一個詭異的四方格局。
左上角,是韓破虜占據的建陽。
右上角,是自己所在的韜光。
左下角,是韓定國主力所在的的全椒。
右下角,則是背靠長江,蕭破甲所在的曆陽。
這是一個死局。
韓破虜下一步,必是揮師東進,與他父親韓定國合兵一處。
先吃掉自己,再回頭收拾蕭破甲。
陳廣的手指在“韜光”二字上重重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