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地,他找到了感覺。
犁頭穩定地切入土中,翻出的泥土均勻地落在兩旁。
一道筆直的、深刻的犁溝,在他身後緩緩延伸。
雖然速度依舊比不上老農,但比起上午,已是天壤之彆!
周圍的嘲笑聲,不知不覺間,小了下去。
所有人都看著那個在田地裡衣衫被汗水浸透,臉上沾著泥土,卻眼神專注的崔泰。
神情複雜。
他們看不起的苦力活。
這個他們同樣看不起的旁支子弟。
竟然……真的做成了?
他,圖什麼?
……
與此同時。
城東官道和城南河道。
另外兩撥崔氏子弟,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
“我不乾了!我的手都起泡了!”
一個年輕人扔掉鐵鍬,一屁股坐在地上耍賴。
“啪!”
監工的士兵二話不說,一鞭子就抽了過去!
“啊!”
那年輕人慘叫一聲,背上多了一道血印。
“將軍有令,怠工者,鞭二十,不給飯食!”
士兵的聲音冷得像冰。
其他人嚇得一個哆嗦,再也不敢有樣學樣,隻能哭喪著臉繼續乾活。
河道那邊,更是慘不忍睹。
一個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因為一腳踩滑,整個人摔進了齊腰深的淤泥裡。
等他手忙腳亂地爬出來時,已經變成了一個“泥人”,渾身散發著惡臭。
他當場就崩潰了,坐在岸邊嚎啕大哭,引得眾人一陣側目。
……
傍晚,收工的號角吹響。
九十九個崔氏子弟,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回到了營房。
所有人都像是霜打的茄子,蔫頭耷腦,滿身狼狽。
隻有崔泰,雖然同樣疲憊。
但他的腰杆,卻挺得筆直。
晚飯,依舊是兩個窩窩頭。
這一次,再沒人敢抱怨,也再沒人敢浪費。
因為他們真的餓了。
是夜,張豹的營帳內。
三名負責監工的校尉,正在向他彙報今天的情況。
“將軍,修路那撥人,刺頭最多,今天抽了三個,才算老實下來。”
“挖河泥那撥,有個掉泥坑裡了,哭了一下午,現在還在抽噎呢。”
張豹聽著,不耐煩地擺了擺手:“說重點!主公交代的事,有沒有發現什麼苗子?”
三人對視一眼,負責開荒的那個校尉站了出來。
“將軍,還真有一個。”
“哦?”
張豹來了精神。
“那人叫崔泰,是崔家的旁支。跟其他人不一樣,他不抱怨,乾活也肯下力氣。中午還主動去向老農請教怎麼用曲轅犁,下午……已經犁得有模有樣了。”
“崔泰?”
張豹念叨著這個名字,摸了摸自己的絡腮胡,虎目中閃過一絲興趣。
“有點意思。”
他咧嘴一笑,“繼續盯著,我倒要看看,這九十九隻金絲雀裡,到底能飛出個什麼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