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閉上了眼睛。
徹底放棄了抵抗,引頸就戮。
“哼,裝神弄鬼!”
趙富貴見狀,臉上閃過一絲不耐。
他最看不慣這些文人墨客動不動就哭天搶地的樣子。
既然主公不信他,那留著也是個禍害。
趙富貴再次上前,一把揪住尤用的衣領。
像拖一條死狗一樣,將他朝著飯館的後門拖去。
“主公,俺這就去剁了,省得他在這礙眼!”
尤用被拖在地上,任由身體與粗糙的地麵摩擦。
他已經心存死誌,連掙紮都懶得掙紮。
死亡,或許才是他最好的歸宿。
然而。
就在尤用被拖到後門口,冰冷的夜風已經吹到他臉上的時候。
一道平靜的聲音,卻讓趙富貴的腳步猛地停下。
“且慢!”
開口的,正是趙鋒。
他從始至終,都在用那雙深邃的眸子觀察著尤用。
看到了尤用從希望到絕望的全過程,看到了他臉上那不似作偽的死誌。
這很有趣。
一個貪生怕死到能毫不猶豫出賣舊主的人。
卻在無法取得信任後,坦然赴死。
這說明,他求的,不僅僅是活。
更是想活得有價值。
趙富貴停下腳步,有些不解地回頭:“主公?”
被扔在地上的尤用。
也緩緩睜開了眼睛,眼中同樣充滿了困惑。
他……為什麼不殺我?
趙鋒站起身。
緩步走到尤用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你想活,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
“但不是為了給我獻上什麼毒計,也不是為了助我奪取什麼霸業。”
趙鋒的聲音很輕。
卻仿佛帶著一種奇異的魔力,敲擊在尤用的心弦上。
“我且問你,你苦讀半生,胸懷韜略,所求為何?”
“是為了輔佐一個草包稱王稱霸,享受那封侯拜相的榮耀?”
“還是……”
趙鋒的目光越過尤用,仿佛看到了屍橫遍野的亂世,看到了流離失所的百姓,“還是想用你胸中溝壑,去結束這亂世,還天下一個太平?”
尤用整個人都愣住了。
他呆呆地看著趙鋒,一時間竟忘了言語。
他想過趙鋒會用酷刑逼問他,會用家人威脅他,會用榮華富貴引誘他……
卻唯獨沒有想到。
這個被天下人稱為“人屠”的男人,會跟他談論……天下太平?
這簡直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
一個殺人如麻的劊子手。
一個屠城十四座的梟雄,跟我講他想為萬世開太平?
尤用感覺自己的腦子都有些轉不過來了。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難以置信。
趙鋒忽然笑了,那笑容裡帶著一絲自嘲。
“世人多被表象蒙蔽,皆言我趙鋒殘暴不仁,視人命如草芥。”
“可你大可以去打聽打聽,我趙鋒自起兵以來,可曾無故欺辱過任何一個平民百姓?可曾放縱麾下士卒劫掠過鄉裡?”
“我所殺者,皆是貪官汙吏,皆是世家望族,皆是與我為敵的兵馬!”
“此等亂世,不用雷霆手段,何以掃清寰宇?”
趙鋒的話,擲地有聲!
旁邊一名一直肅立的親衛,臉上露出狂熱的崇敬之色。
他上前一步,對著尤用沉聲喝道:“我家主公之心胸,豈是爾等鼠目寸光之輩所能揣測!”
“主公曾在學堂石碑之上,親筆題下四句校訓,以示其誌!”
“那便是——”
“為天地立心!(最後一次用啦!)”
“為生民立命!”
“為往聖繼絕學!”
“為萬世開太平!”
“你這等庸人,豈能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