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徹的聲音壓得很低,卻清晰地傳到每一個百夫長的耳中:“弓弩手,上兩側高地!長槍兵,在穀口布陣!刀盾手,埋伏於林中!記住,沒有我的命令,哪怕是天塌下來,也不許發出半點聲響!”
“諾!”
五千精兵,令行禁止。
他們迅速而有序地消失在黑暗的穀地與密林之中,仿佛從未出現過。
整個山穀。
再次恢複了寂靜。
韓徹藏身於一塊巨石之後,目光死死地盯著遠處鐵索關的方向。
他知道,自己已經將網張開。
接下來。
就看葉文謙能否將獵物引到這張網裡來了。
……
舒縣。
廬江郡的治所。
與前線鐵索關的劍拔弩張不同。
此刻的舒縣城內,尚算平靜。
隻是這平靜之下,卻湧動著一股壓抑的暗流。
葉文謙換上了一身滿是補丁的粗布麻衣,臉上抹了些鍋底灰,混在一群逃難的百姓中。
低著頭,跟隨著人流,走向那高大的城門。
他的心劇烈地跳動著。
葉文謙不是韓徹,沒有萬夫不當之勇。
也不是黃崇,沒有洞悉人心的奇謀。
他手中唯一的武器,就是他那寒門出身的身份。
以及……黃梟先生曾經在課堂上說過的一句話。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而這句話的詮釋,則是趙鋒水淹壽春。
迫使城內還是秀才的黃梟,帶著平民造反的故事!
城門口。
守城的郡兵懶洋洋地靠在牆邊。
用鄙夷的目光打量著這些衣衫襤褸的“泥腿子”。
“站住!哪兒來的?”
一名小旗官用刀鞘不耐煩地敲了敲城牆。
“官爺,我們是……是城外張家村的,楚軍……楚軍打過來了,村子待不下去了,求官爺行行好,放我們進城避難吧!”
隊伍中一個年長的老者,顫顫巍巍地哀求道。
“避難?”
那小旗官嗤笑一聲,眼中滿是貪婪:“想進城可以,每個人,十個大錢!拿不出來,就滾回鄉下等死去!”
“十個大錢?!”
人群中發出一陣騷動。
對於這些本就一貧如洗的百姓而言,這無異於敲骨吸髓。
“官爺,我們……我們真的沒錢啊!”
“求求您了,發發慈悲吧!”
哀求聲此起彼伏。
那小旗官卻是不為所動,反而更加不耐煩:“沒錢就滾!彆在這裡擋道!再聒噪,把你們全都當成楚軍的奸細抓起來!”
就在這時,葉文謙從人群中擠了出來。
他從懷裡摸出幾塊碎銀,悄悄塞到那小旗官的手中,臉上堆著諂媚的笑容:“官爺息怒,官爺息怒。小的是個行商,路上遭了劫,這些鄉親們可憐,這點小意思,還請官爺通融通融,就當是為自己積點陰德。”
那小旗官掂了掂手中的銀子,臉上的不耐煩立刻變成了笑容。
“嗯,算你小子識相!”
他清了清嗓子,對著身後的士卒揮了揮手:“行了行了,讓他們進去!快點,彆磨磨蹭蹭的!”
人群感激地看了葉文謙一眼,紛紛湧入城中。
葉文謙混在其中,毫不起眼。
進入城內。
一股腐朽與壓抑的氣息撲麵而來。
街道上汙水橫流。
兩旁的百姓麵黃肌瘦,眼神麻木。
而那些穿著綾羅綢緞的豪強子弟。
卻帶著家丁惡仆,招搖過市,肆意打罵。
葉文謙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
他知道。
錢正將軍的判斷是對的。
這座城,從根子上就已經爛了!
他沒有急於行動,而是找了一家最破舊的酒館。
要了一壺濁酒,兩碟小菜。
隨後便坐在角落裡,靜靜地聽著。
因為酒館是三教九流彙聚的地方,消息最靈通。
“聽說了嗎?楚軍在鐵索關下,撞得頭破血流,死了好幾千人呢!”
“真的假的?那幫反賊不是很能打嗎?”
“嗨,再能打又怎麼樣?鐵索關那是咱們大乾的雄關!高遠將軍又是名將,豈是那幫反賊能攻破的?”
“說的是啊!隻是……這仗打起來,郡守大人又加了三成的稅,這日子,是真沒法過了……”
一個漢子端起酒碗一飲而儘,話語中充滿了苦澀。
旁邊一人立刻碰了碰他:“噓!小聲點!想死啊你!讓郡守大人的狗腿子聽見,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那漢子縮了縮脖子,不敢再言語。
葉文謙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裡,記在心裡。
他知道,百姓心中有怨。
但更深的,是恐懼。
所以,就像王上當初水淹壽春一樣。
葉文謙需要一個契機,一把火。
來將這股被壓抑的怨氣。
徹底點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