帥帳的門簾,在韓破虜身後落下。
帳內的光線,瞬間暗淡下來。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檀香。
以及一種他從未聞過的,奇異的果香。
沒有金碧輝煌,沒有奢華陳設。
隻有一張巨大的沙盤,占據了王帳的中心。
以及沙盤前,那個高大的背影。
韓破虜的腳步,停在帳門處。
兩年。
整整兩年。
他無時無刻不在想著這個男人。
在北境冰冷的雪原上,在與蠻族廝殺的血泊中。
這個男人的臉,是他揮之不去的夢魘。
沙盤前的身影,緩緩轉過身。
依舊是那張熟悉的臉。
但又截然不同。
兩年前,趙鋒的身上。
是鋒芒畢露的銳氣,是一把渴望出鞘的絕世寶刀。
而此刻。
站在他麵前的,是一片深不見底的淵海。
容貌未曾大變,但那雙眼睛。
卻已經沉澱了江山,熔煉了王權。
眉宇之間。
再無半點昔日的青澀,唯有君臨天下的威嚴。
這不再是一個爭霸的對手。
這是一個已經坐在王座上,俯瞰眾生的君王。
趙鋒的目光,落在韓破虜的身上。
沒有審視,沒有壓迫,隻有平淡。
仿佛在看一個許久未見的老朋友。
“靖遠,坐。”
趙鋒開口,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種天然的命令感。
韓破虜的身軀,微不可察地一震。
靖遠。
韓破虜的字。
自他父親死後,自他被貶北疆。
這個字,已經很久沒有人叫過了。
世人隻知大乾的小軍神韓破虜,卻忘了那個曾被寄予厚望的韓靖遠。
“靖”者,平定、安定。
“遠”者,深遠、宏願。
靖遠,靖亂於遠方,安定天下。
這是他父親韓定國,對他最大的期望。
不是做一個“破虜”的戰將,而是做一個“靖遠”的帥才。
而現在,這個字卻從殺父仇人的口中,如此輕易地說了出來。
這是一種認可?
還是一種更高明的羞辱?
韓破虜沒有說話,依言在旁邊的胡凳上坐下。
他看到,趙鋒的身前,擺著一張矮幾。
幾案上,沒有酒,沒有肉。
隻有一盤盤造型奇異,色彩斑斕的果子。
有的通體赤紅,長滿了柔軟的毛刺;
有的狀如星辰,切開後是淡黃色的果肉;
還有的散發著一股濃烈到近乎霸道的甜香。
這些東西,他一個都不認識。
趙鋒拿起一顆紫色的,表皮光滑的果子,遞到韓破虜麵前。
“嘗嘗。”
韓破虜沒有接。
趙鋒也不在意,自己咬了一口。
果肉清甜,汁水四溢。
“沒見過吧?”
趙鋒的語氣,像是拉家常。
“南洋諸國上供的。這種紫色的,叫山竹,產自一個叫滿剌加的小國。那種紅色的,叫紅毛丹,來自三佛齊。還有這個,叫榴蓮,味道衝了點,但寡人很喜歡。”
他擦了擦手,靠回椅背上,目光悠遠。
“賴小五和諸葛昀,已經拿下了整個南海。”
“從今往後,這些曾經隻存在於傳說中的奇珍異果,會源源不斷地運到襄陽。”
“不隻是水果。”
趙鋒的聲音,陡然變得清晰而有力。
“還有身毒的烏茲鋼,榜葛剌的棉花,錫蘭山的寶石,以及無數的金礦、銀礦、銅礦。”
“這些藩屬國,每年,都將為我大楚,上供他們國家最珍貴的財富與資源。糧食、礦產、金銀、工匠!”
轟!
每一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