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發的日子,天還沒亮透。
整個小院都靜悄悄的,卻又彌漫著一種無聲的騷動。
離彆的氣息,落在了每個人的心頭。
火車站。
八十年代的車站,永遠是喧囂和混亂的代名詞。空氣中混雜著煤煙、汗水和劣質點心的味道。汽笛的長鳴,小販的叫賣,人群的嘈雜,彙成一股渾濁的聲浪,衝擊著耳膜。
沈家一行人,卻在這片混亂中,自成一個安靜的角落。
這陣仗,屬實有點誇張。
沈家全員出動,幾乎是把林颯當成什麼國寶大熊貓一樣護送。
王秀蘭緊緊攥著林颯的手,那力道,生怕一鬆手人就飛了。她的嘴就沒停過,那些翻來覆去念叨了三天的話,此刻又被她拿出來,用一種近乎急切的語調重複著。
“到了學校,食堂的飯菜要是不合胃口,就自己去外麵買點好的,彆省著,聽見沒?”
“天氣轉涼快,晚上睡覺一定要蓋好被子,你身子骨本來就弱,可千萬不能生病。”
“錢和票要是不夠了,就立刻給家裡發電報,我讓你爸給你寄,彆委屈了自己。”
她的眼眶是紅的,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那是母親對遠行孩子的的擔憂。
沈檸像個小掛件一樣,死死抱著林颯的胳膊,整個人都快掛她身上了。
小姑娘的眼睛腫得像兩個核桃,昨天晚上肯定沒少偷偷哭。
“嫂子,你一定要給我寫信,每個星期都寫!”
她吸了吸鼻子,聲音帶著濃濃的鼻音。
“你要是忘了,我就不理你了!”
這句威脅,說得毫無力道,反而更像是在撒嬌。
一向威嚴的沈國華,今天也隻是沉默地站在一旁。他那張不苟言笑的臉上,看不出太多情緒,隻是那雙深邃的眼眸,一直落在林颯身上。
他手裡提著一個鼓鼓囊囊的網兜,裡麵裝著洗得乾乾淨淨的蘋果和梨。
臨上車前,他把網兜遞了過來,聲音一如既往地沉穩。
“路上吃。”
而沈霆鋒,則是那個最沉默,也最引人注目的存在。
他今天依然穿著一身筆挺的軍裝,肩寬腰窄,像一棵紮根在人群裡的青鬆。他的手裡,提著兩個巨大的軍綠色帆布行李箱,那重量,足以讓兩個成年男人叫苦不迭,他卻提得穩穩當當,手臂上的肌肉線條賁張著,充滿了力量感。
那兩個箱子裡,幾乎裝下了林颯未來四年的全部家當。
從四季的衣物,到嶄新的被褥,再到昨天他跑遍了整個軍區供銷社搜刮來的各種生活用品。這個男人,恨不得把整個家都打包,讓她背去省城。
“嗚——”
火車進站的汽笛聲,尖銳地響起。
廣播裡,女播音員毫無感情的聲音開始催促。
“開往省城的128次列車,馬上就要發車了,請沒有上車的旅客,儘快上車……”
王秀蘭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了下來。
沈檸抱得更緊了,把臉埋在林颯的肩膀上,發出了壓抑的嗚咽聲。
林颯閉了一下眼睛。
她的精神力,如同一張無形的網,瞬間擴散開來。
她能“看”到,王秀蘭的情緒場,是一團焦灼擔憂的紅色亂麻。
她能“感知”到,沈檸的情緒,像雨水一樣悲傷的藍色。
公公沈國華的,帶著一絲凝重不舍的深灰色。
而身邊的沈霆鋒……
他的情緒核心,外麵包裹著鐵灰色的紀律和克製,內裡卻是翻騰滾燙帶著強烈獨占欲和焦躁不舍的情緒。
這個發現,讓林颯的心臟,泛起一種細微的刺痛感。
她用自己的精神力,分出幾縷柔和的能量,輕輕地,安撫著王秀蘭和沈檸過於激動的情緒。同時,她的感知網也籠罩了整個站台,確認沒有任何潛在的威脅。
這是她在末世養成的習慣。
王秀蘭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用紅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小東西,不由分說地塞進了林颯的口袋裡。
“這是媽去廟裡給你求的護身符,你貼身放好,保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