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閉上眼,將那份悸動強行壓了下去。
生存者的本能告訴她,任何無法掌控的情緒,都是潛在的危險。
她得把注意力,放回到當前的環境裡。
八十年代的綠皮火車,是一個混亂的微縮社會。
空氣裡,彌漫著一股複雜到難以言喻的氣味。汗味、煙味、泡麵味,還有劣質皮革和鐵鏽的味道,霸道地鑽進每一個人的鼻腔。
林颯拎著自己的小包,按照車票上的號碼,找到了自己的臥鋪車廂。
這是一個典型的硬臥車廂,狹窄的過道兩側,是三層高的鋪位。
她的位置是中鋪。
不算好,也不算壞。
她將小包放在枕頭邊,然後開始整理沈霆鋒為她準備的行李。那個軍綠色的帆布包被塞得滿滿當當,打開時,一股乾淨的皂角清香瞬間溢出,在這渾濁的車廂裡,多了一股讓人安心的清香。
她拿出那床嶄新的純棉被褥,觸感柔軟,帶著陽光曬過的味道。
就在她準備鋪床時,一個尖酸刻薄的聲音,傳了過來。
“喲,這不是咱們的省狀元嗎?怎麼也來坐硬臥啊?”
聲音不大,但穿透力極強,瞬間就讓周圍幾個鋪位的乘客都投來了好奇的目光。
林颯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
她甚至沒有回頭。
在她的精神力感知中,那個女生的位置、表情、乃至她那顆因為嫉妒而扭曲的心,都清晰無比。
是她,馬麗。
那個在考場外就對她冷嘲熱諷,最後隻考上了一個專科學校的女生。
見林颯不理她,馬麗隻當她是心虛,臉上的得意之色更濃。她從自己的下鋪探出半個身子,提高了音量,確保更多的人能聽見。
“我還以為沈家會給你買個軟臥包廂呢。怎麼說也是軍區首長的兒媳婦,這待遇…嘖嘖,看來也是表麵風光啊。”
這番話,充滿了小市民式的揣測和惡意。
林颯的內心毫無波瀾,甚至有點想笑。
狗血他媽給狗血開門,狗血到家了。
總有這種人,自己身在泥潭,就見不得彆人站在高處,總想把所有人都拉下來,陪她一起聞臭味。
跟這種人計較,隻會拉低自己的段位。
林颯依舊沉默,她慢條斯理地將被子鋪平,每一個邊角都整理得一絲不苟。
她的無視,在馬麗看來,是最高級彆的羞辱。
馬麗的臉漲得通紅,正想再說些什麼更難聽的話。
林颯的感知力,如同一張無形的蛛網,早已將整個車廂覆蓋。她“看”到,在馬麗頭頂上方的行李架上,放著一個軍綠色的舊水壺。
水壺的蓋子,沒有擰緊,隻是虛虛地搭在上麵。
一個致命的失誤。
林颯的嘴角,勾起一個無人察覺的微小弧度。
她不需要自己動手。
對付一隻嗡嗡叫的蒼蠅,隻需要一陣恰到好處的風。
她的精神力,分出一縷微不可見的細絲,輕輕觸碰了一下趴在車窗玻璃上打盹的一隻綠頭蒼蠅。
“嗡——”
那隻蒼蠅像是被打了雞血,瞬間振翅而起,目標明確地朝著馬麗的臉衝了過去。
“什麼東西!”
馬麗正憋著一肚子火氣,被這突如其來的騷擾弄得更加煩躁,下意識地揮起手,用力拍了過去。
“滾開!”
也就在她揮手的那一瞬間。
“哐當——!”
火車駛過鐵軌的接縫處,車廂猛烈地晃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