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接風宴,吃得陳剛和他手下的幾個兵坐立難安。
他們眼睜睜看著這位傳說中的“神仙嫂子”,用一種近乎優雅的姿態,慢條斯理地消滅了桌上一大半的硬菜。那吃相,秀氣斯文,速度卻快得驚人。
她不說話,隻是吃。
仿佛這桌子上的紅燒肉、大盤雞、糖醋魚,是什麼絕世珍饈,值得她全身心投入。
幾個年輕戰士麵麵相覷,內心充滿了對自家團長深不可測的敬佩。
團長就是團長,找的媳婦都如此與眾不同。
“嫂子,您吃好了?”陳剛見林颯終於放下了筷子,用餐巾紙輕輕擦拭嘴角,才敢小心翼翼地開口詢問。
林颯點了點頭,身體微微後靠,一股滿足感從胃裡升起。
這頓飯,讓她在火車上消耗的體力,徹底補了回來。
“走吧。”她言簡意賅。
“是!”
陳剛立刻起身,對著身後幾個還在發愣的兵使了個眼色。
一行人簇擁著林颯,在飯店經理和一眾服務員恭敬又好奇的目光中,再次登上了那輛軍綠色的吉普車。
吉普車平穩地發動,彙入省城喧鬨的車流。
車窗外,是林颯從未見過的八十年代城市景象。寬闊的馬路上,自行車流如過江之鯽,偶爾有幾輛公交車和“大屁股”轎車駛過,引來路人陣陣側目。街道兩旁的商店掛著紅色的標語,穿著各色衣衫的人們臉上,洋溢著一種樸素而鮮活的生命力。
這個世界,和平、安穩,甚至有些吵鬨。
和她記憶裡,被殘垣斷壁和死寂籠罩的末世,是兩個極端。
“嫂子,咱們是先去宿舍把行李放下,還是…”陳剛從副駕駛位回頭,請示道。
“去學校。”林颯的目光從窗外收回,“我想先去植物園看看。”
陳剛愣了一下。
按常理,新生不都該是先搶著去占個好床位,安頓好自己的小窩嗎?
但他不敢問,也不敢質疑。
沈團長臨行前可是下了死命令,一切行動聽嫂子指揮,嫂子的要求就是最高指令。
“好嘞!去農大植物園!”陳剛對著開車的戰士下令。
吉普車拐了個彎,朝著市郊的方向駛去。
省農業大學的校門,氣派而莊重,門口掛著“熱烈歡迎1982級新同學”的巨大橫幅。
當陳剛領著一隊軍人,護送著林颯走進校園時,那種在火車站引發的“圍觀效應”再次上演。
校園裡,到處都是青春洋溢的麵孔。抱著書本匆匆走過的學生,在籃球場上揮灑汗水的少年,林蔭道下並肩而行的情侶,無數道目光,都黏在了他們這支奇怪的隊伍上。
林颯對這些目光早已免疫。
她甚至沒有分出半點心神去理會,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另一件事物所吸引。
空氣變了。
一踏入這片屬於農業大學的土地,她就敏銳地察覺到,這裡的木係能量,比軍區大院,甚至比沈家後山,都要濃鬱數倍。
它們像看不見的溪流,在空氣中緩緩流淌,滋養著這裡的每一寸土地,每一片綠葉。
這種感覺,讓她渾身緊繃的神經,都舒緩了下來。
“嫂子,植物園就在前麵,是咱們學校的驕傲,占了小半個山頭呢!”一個臉龐黝黑的小戰士,看到林颯似乎對周圍的植物很感興趣,鼓起勇氣介紹道。
林颯的腳步,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當她真正踏入植物園大門的那一刻,一股磅礴而精純的生命氣息,如同一場溫柔的春雨,迎麵撲來。
舒服,太舒服了。
她閉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整個世界,在她的感知中,瞬間變得立體而鮮活。
她能“聽”到,不遠處的幾株白樺樹,在風中交換著關於陽光和水分的悄悄話。
她能“感知”到,腳下那片草坪,正因為被滋潤得恰到好處而發出的滿足的“喟歎”。
她甚至能“分辨”出,遠處藥圃裡,那些不同種類的草藥,散發出的或溫和、或辛辣、或苦澀的獨特能量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