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黃玉執事的竹林居所,陳勝踏著青石板路緩步前行。
路側青竹修長,竹葉被風拂動發出“沙沙”輕響,偶有幾片枯葉飄落,在他肩頭打了個旋兒,又悠悠墜向地麵。
他抬手拂去肩頭落葉,目光掠過林間嬉戲的靈雀,思緒卻早已飄向這方世界的核心奧秘。
相較於黃執事府中那點英雄氣短、兒女情長的小插曲,這方世界處處透著的詭異,才是真正讓他上心的存在。
三年時光,他以張嶺的身份紮根盤劍宗外院,這方世界的輪廓,越發清晰。
“壽元苛刻,堪稱逆天。”
陳勝腳步不停,這是他仔細了解此方修行體係之後,最先察覺的反常。
外院有位老執事,修至築基,才八十歲出頭,卻鬢發斑白,步履蹣跚。
按照靈界規則,築基至少有兩百載壽元,可在此界,金丹之前無論修為高低,壽元皆與凡人無異,逃不過百年壽限的桎梏。
他細數著典籍中記載的壽元數據:
“金丹境三甲子、靈寂境四甲子、元嬰境五甲子、陰神境六甲子!”
此界修士或許已經習慣了,但在陳勝看來,這是何等嚴苛。
他想著此界那些飛升的真仙,以及他們“快速”的修行速度,也算了然。
“此界修士,要是突破不快,早就壽儘了!”
思緒流轉,他又將目光投向修行體係本身。
此界的境界劃分——璿照、開光、築基、心動、金丹、靈寂、元嬰、陰神、元神,分明帶著靈界體係的影子,卻又在細節處改得麵目全非。
最顯著的便是對“心性”的極致推崇,以及對“法力積蓄”的極度淡化。
他曾暗中觀察過黃玉執事的法力波動。
這位築基中期修士,周身流轉的液態靈力看似凝練,可若論能級總量,竟隻比靈界煉氣圓滿的修士略勝一籌。
要知道,靈界煉氣修士尚在“凝氣”階段,而築基已是“化液”。
本應是質與量的雙重飛躍,在此界卻隻剩“質”的蛻變,“量”被壓縮到了極致。
至於金丹、元嬰境界,他從典籍記載的鬥法案例中推斷,其法力總量同樣遠遜於靈界同階修士。
“無需耗費大量時間囤積法力,靈根的重要性大幅度削減,這些修士才能跑得贏此界的壽元。”
“而且……”
陳勝頓了頓,在他看來更精妙的是,此界修士以這般稀薄的能量,在心境的加持下,竟能實現與靈界同階修士同等的本質蛻變。
築道基、凝金丹、誕元嬰、證元神,每一步都精準地觸及了修行的核心。
“渡劫道君的手段,果然名不虛傳。”
陳勝心中篤定,三年來隨著一件件線索浮現,他已經基本弄清楚了此界的如此古怪的緣由。
“這並非依附靈界的普通小千世界,而是自成體係的中千世界分支!。”
“若是不出意外,那所謂的“仙界”,便是中千世界的核心疆域!”
他曾在雲麓道宮中見過記載,知道小千世界與中千世界的根本區彆。
前者以法種演天地道則,後者以先天道種為基演化專屬法則,已然初步脫離靈界法則束縛,可誕生諸多造化。
而此界的種種反常,恰好印證了這一點。
“中千世界以先天道種為基,已經逐步超脫靈界規則的壓製,才能出現諸如萬象問心劫、靈寂雷劫、虛無風劫等等不屬於靈界規則運轉之中的劫難。”
“包括此界嚴苛的壽元規則,皆由開辟世界那位渡劫道君設定,太一界將此等開辟世界、製定規則的境界稱為‘造化境’,當真是恰如其分。”
……
陳勝最初降臨此界,不過是想以化身驗證降界之法,待摸清小千世界的本源脈絡後,便收割本源,權當煉虛後期修行的邊角料。
可誰曾想,竟然能進入一處中千世界!
“中千世界……造化之地啊。”
陳勝腦海中不由自主浮現出數千年前的三極道會,彼時他在道會上雖嶄露頭角,最終造化寶界失之交臂。
“當年三極道會,我實力不足,未能踏入造化寶界一睹真容,如今倒是在此處補足了這份遺憾。”
自推演出此界的真相那日起,他便讓靈界的陽魂全力搜集關於中千世界的典籍。
此刻,無數典籍中的記載如潮水般在腦海中流淌,每一個字都印證著此界的珍貴。
《諸天界域考》中曾言:
“中千世界,承先天道種,衍造化規則,可容煉虛大能潛修,可納合體法主悟道,非小千之界可比。”
“而且此界……”
陳勝心中勾勒出此界的規則脈絡——嚴苛的壽元限製如催命符,倒逼修士摒棄雜念。
極致的心境要求似試金石,篩選出最純粹的道種,特殊的修行體係,以最少的能量撬動最本質的蛻變。
“渡劫道君苦心造詣,必有緣由,或許這方中千世界,便是我晉升合體的關鍵。”
……
思緒間,陳勝已走到外院核心弟子居住區的儘頭,一方獨立小院映入眼簾。
院門外栽著兩株迎客鬆,樹乾虯勁,枝葉修剪得整齊利落,院牆上爬著幾株紫色的靈藤,正開著細碎的花朵,散發著淡淡的清香。
這是外院給開光境弟子的標配居所,比尋常弟子的通鋪院落雅致了數倍。
剛到院門前,一道熟悉的身影便快步迎了上來,正是周明。
他依舊穿著灰撲撲的外門弟子服,領口卻刻意整理得齊整,濃眉大眼的臉上堆著過分熱情的笑容,顯然已在此等候許久。
“張嶺,您可算回來了!”
周明的聲音帶著刻意的諂媚,眼神卻不自覺地掃過小院的門扉,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嫉妒。
陳勝停下腳步,神色冷淡如冰:“何事?”
當年兩人剛入宗門,他尚未展露天賦時,周明還能以兄弟相稱。
待他半日通靈感氣的消息傳開,周明便因為心中不平衡,在私下裡嚼舌根,說他“走了狗屎運”“遲早會掉隊”。
及至他修成開光境,被黃執事重點栽培,周明又搖著尾巴湊了上來,每日噓寒問暖,恨不得黏在他身邊。
這般趨炎附勢、兩麵三刀的做派,令人厭棄。
陳勝自然將其一眼看穿,早早與之劃清界限。
周明也聰明,一直沒有將此事傳揚出去,時不時還前來緩和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