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寒暄了幾句，張高遠提著盒子先走了。
陳建國臉上的笑意還沒完全褪去，他帶著陳默來到雜貨鋪，掏出清單遞給老李頭，“老李，照單子配齊，都要好的。”
“好嘞！”老李頭拿過來仔細一看，“這拜天公的東西，馬虎不得！”說完，他轉身去貨架上翻找。
陳默站在父親身邊，看著老李頭熟練地取下一遝遝印著複雜圖案的金紙、包裝好的大紅蠟燭、成捆的線香，還有紅紙封好的發糕。
“春聯也拿三副吧。”
“好嘞！”
買好東西，裝了滿滿一大塑料袋。陳建國付了錢，提起袋子。父子倆走出雜貨鋪，凜冽的寒風立刻裹了上來，但巷子裡飄蕩的年味似乎更濃了。
“走吧，回去。”陳建國簡短地說，率先邁開步子。陳默跟在後麵，不由疑惑，“爸，這就回去啦？”
“嗯，你還有要買的？”
“...也不是，等會我們是還要去哪裡嗎？”
陳建國詫異的扭頭，“咦，你這孩子還挺聰明，對，把這些東西拿回去交給你媽媽，你跟我回趟老家。”
“春節一過你就要去京城了，到時候肯定來不及拜年，趁著今天比較閒，可以回老家給長輩們拜拜年...”
陳建國絮絮叨叨說著，陳默聞言挑了挑眉。
「我說怎麼下午不需要我幫忙了，原來我還另有用處啊！」
此時，陳默的大名早已在老家傳遍了。這其中除了陳建國和王慧夫妻倆的推波助瀾，他爺爺奶奶也功不可沒。
早在他從山城得獎回來，夫妻二人跟朋友親戚閒聊時，就有意無意地把話題往孩子學習上引。後來陳默得了全市第一，老師還特意來家訪，這下兩口子在外人麵前提起孩子，腰杆挺得更直了。
想當初陳默成績平平，他們對此是能避則避。如今這“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的戲碼真輪到自己兒子頭上，那感覺，彆提多痛快了。
前陣子老家辦滿月酒，陳默回去時已經有不少親戚在場，但那隻是一部分。眼下快過年了，在外打工的、上學的都陸續回來了。
陳建國心想，不趁陳默還在家這幾天好好“展示”一番，等他參加完競賽從京城回來，想再有這樣親戚齊聚的機會，說不定就得等到明年了。
這麼一想，陳建國哪裡還按捺得住？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炷香。此時不在親戚麵前揚眉吐氣一番，那怎麼行？
走到家門口，陳默接過父親手中的大塑料袋往家裡走，陳建國則是拿出車鑰匙按了按，然後坐進車裡。
“媽，下午你不跟著一起去嗎？”陳默把袋子放到王慧麵前問道。
“三樓還沒打掃呢，你們去吧。”王慧擺擺手，“再說了，這袋子裡的東西我還要再整整。”說罷，她朝兒子揮了揮手。
陳默剛想走，後麵又傳來母親的提醒。
“哎！你這次和你爸過去，晚上記得早點回來吃飯，你爸那人容易昏頭，你可彆昏頭啊！”
“呃...”陳默摸了摸鼻子，然後快步朝二樓跑去，他覺得需要帶個手機。
等他拿完手機走出院門時，父親已經啟動好了車輛，甚至還伴隨著動感的dj。雖然今天的天氣有些陰沉，但依舊擋不住陳建國心裡的火熱。
陳默看著窗外車外的景色逐漸步入熟悉的田野和遠處漸漸清晰的村落輪廓，心裡有點無奈，又有點好笑。如果剛才在家裡邊，他還有些不確定的猜測，那麼現在他已經可以肯定自家老父親這次“拜年”的弦外之音了。
車子剛拐進村口不久，陳建國就特意放慢了車速，搖下車窗，把車內動感dj的音量往上調了調。
果不其然。
“哎呦，建國回來啦！”正在家門口剝花生的中年人一聽到音樂，立馬抬頭看去，眼尖的他一看到陳建國立刻招呼起來，“今天是過來拜年的？”
“是啊，四哥！”陳建國聲音洪亮，臉上堆滿笑容，順勢把車熄火，停在一旁的空地，“這不孩子明天還得在家看看書，準備準備，二十四號就得飛京城比賽去了！趁今兒有空，先帶他回來給長輩們拜個早年！”
“京城比賽？”陳老四果然被吸引了，放下手裡的花生殼，湊近車窗，“小默真出息啊！上次就聽你爸媽說，又得獎了？”
“嗨，孩子瞎折騰！”陳建國嘴上謙虛，那神情卻滿是得意，“就一個全國性的作文比賽，老師非說他有潛力，硬給推薦上去的。這不，上次考試拿了全市第一，還要去去京城參加比賽。你說這孩子，以前也沒見他多能寫啊......”他一邊說，一邊不忘用眼神示意陳默叫人。
“四伯伯好。”陳默規規矩矩地喊了一聲。
“好好好！真有出息！”陳老四嘖嘖稱讚，“建國啊，你這可是熬出頭了！小默，好好比，給我們下橋村爭光！”
陳建國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心滿意足地從後備箱拿出年禮遞給陳默，在陳老四羨慕的目光中帶著兒子緩緩走向村中老屋。一路上，但凡遇到相熟的鄉鄰，陳建國就開始“碰巧停下腳步打招呼，順便透露兒子要進京比賽”的戲碼，幾乎原樣複製粘貼了好幾遍。陳默跟在父親身後，像個移動的榮譽證書，臉上掛著略顯拘謹的笑容，聽著父親一遍遍複述他的“戰績”，心裡默默數著離回家還有多久。
老家的堂屋裡，一群人穿著厚厚的棉衣，圍在茶桌上喝茶嗑瓜子，屋裡煙霧繚繞，好不熱鬨。
陳建國帶著陳默一進門，立刻就成了焦點。
“建國和小默回來啦！”
“小默快過來裡麵坐！”
“哎呀，小默好像又長高了！”
陳建國一邊回應著親戚們的招呼，一邊看似不經意地把手裡一個鼓鼓囊囊的文件袋放在八仙桌上最顯眼的位置。那紅底金字的獎狀一角，從沒拉嚴實的袋口露了出來。
陳默看著嘴角抽了抽。
「不是老爹，你還能再明顯點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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