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宮的中心異常安靜。
德拉科站在那片被修剪得過分平整的圓形空地上,感覺自己像個蹩腳戲劇裡等待宣判的演員。
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泥土和植物腐爛的氣息,高聳的綠色樹籬像一圈沉默的觀眾,將他圍困在這座臨時的舞台中央。
周圍是死一般的寂靜,這片寂靜像一個巨大的真空罩,將外界的歡呼與喧囂隔絕。
麵前的三強杯靜靜地矗立在基座上,散發著一層柔和的、近乎無辜的藍色光暈。
但那不是獎杯。
真正的獎杯已經被他變成了一塊毫不起眼的、布滿青苔的石頭,用漂浮咒扔進了不遠處最濃重的一片陰影裡。
現在立在那裡的,隻是一個偽裝,一個被精心設置的、通往一切終結的門鑰匙。
他手上那枚刻著馬爾福家徽的銀戒指,此刻帶著一絲冰涼的觸感,像一條沉睡的蛇。
隻要有人穿過他在附近通道裡布下的魔法絲線,這條蛇就會立刻收緊,用疼痛向他示警。
計劃到目前為止,堪稱完美。
他通過巴格曼那張用一大袋金加隆換來的地圖,幾乎沒有任何阻礙地來到了這裡。
避開了所有的魔法生物和陷阱,像一個幽靈,穿行在這座為彆人準備的、充滿了虛假危險的遊樂場裡。
他的長袍內袋裡放著一把鏽跡斑斑的、冰冷的銀湯匙,手柄上模糊的“r”字家徽,像一個無聲的警告,提醒著他這個計劃的另一重危險。
那是他的保險,也是他的深淵。一個不能讓任何人,尤其是小巴蒂·克勞奇知道的秘密。如果一切順利,它將永遠不會被使用。但如果…
他強迫自己不去想那個“如果”。
現在,他唯一要做的,就是等待。
等待那個他憎恨的名字出現。
哈利·波特。
那個有著亂糟糟黑頭發和愚蠢正義感的、該死的救世主。
等待是件磨人的事,它讓時間變得黏稠,讓思緒在寂靜中野蠻生長。過去那混亂不堪的四十八小時,像一場高燒後的幻覺,一遍遍地在他腦海中衝刷。
一切都始於那個該死的、宿醉的清晨。
他記得自己在一陣劇烈的頭痛中醒來,門口站著一個人。是莉拉。
她就那麼靜靜地看著他,眼神裡沒有憤怒,沒有指責,隻是一種他所畏懼的、洞悉一切的平靜。
他努力地想要扮演那個平日裡無懈可擊的德拉科·馬爾福,用最尖酸的語言,最傲慢的態度來武裝自己。
他嘲笑她,諷刺她。每一個詞都像一把淬了毒的小刀,他用它們胡亂地揮舞著,企圖在她和他之間劃出一道安全的界線。
但他失敗了。她太聰明了,一步步將他所有的偽裝剝開。
她說:"你看著我的眼睛再說一遍。"
那一刻,他感覺自己像個被剝光了衣服的小醜。他所有堅硬的外殼,都在她那雙清澈的、不容置疑的眼睛裡碎成了粉末。
他害怕的不是她的憤怒,而是她眼神裡的失望。
他記得自己最後是如何哀求她,求她不要再問了。那聲音裡的無助和屈辱,讓他自己都感到惡心。他恨自己的軟弱。
"彆逼我,莉拉。"
那句話耗儘了他所有的力氣。
他看到她眼中的光熄滅了。然後,她轉身離開,沒有再回頭。
那個背影,像一道無法愈合的傷口,烙在他的記憶裡。
為了逃避,也為了執行那個早已無法回頭的計劃,他離開了城堡。他必須逃離。逃離她的目光,逃離那間讓他感到窒息的公共休息室,逃離霍格沃茨。
他像個被追捕的逃犯,在霍格莫德那些肮臟的後巷和霍格沃茨周邊的樹林間來回徘徊。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也不知道該做什麼。父親和小巴蒂克勞奇下達的命令像兩條毒蛇,纏繞著他的脖子,讓他無法呼吸。
他感到頭痛欲裂。但他不敢回城堡,不敢麵對莉拉,也不敢去任何可能遇見熟人的地方。
最後,他像一隻喪家之犬,拉下鬥篷的兜帽,遮住了那頭過於顯眼的鉑金色頭發,躲進了豬頭酒吧。
一進門,他聞到了一股山羊的騷味和劣質酒精的酸氣直衝天靈蓋,一個看起來像是老板的人正站在吧台後,用一塊臟兮兮的抹布擦拭著一個同樣臟兮兮的玻璃杯。
他走到吧台前。
"喝點什麼?"
麵前的人開口問,他注意到那個人的眼睛很藍,但裡麵沒有絲毫的溫和,隻有一種冷漠的審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