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淵……”她的聲音乾澀,帶著一絲哀求。
“媽。”陸沉淵隻是靜靜地看著她,眼神中是化不開的堅定與疼惜。
長久的沉默後,樓夢玲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顫抖著伸出手,拿起了那個文件袋。
她的指尖冰冷,撕開封口的時候,幾乎用儘了全身的力氣。
一張張照片,從文件袋裡滑了出來,散落在光潔的茶幾上。
照片上,是她再熟悉不過的丈夫,陸明業。
他和一個風情萬種的女人站在一起,那個女人,樓夢玲認得,是柳眉。
照片上的陸明業,臉上帶著她從未見過的、發自內心的鬆弛與溫柔。
一張照片裡,他們像普通夫妻一樣,在一家餐廳裡吃飯,陸明業正體貼地為柳眉布菜。
另一張照片裡,柳眉的身邊,還站著一個十歲左右的男孩,陸明業的手,正慈愛地放在那個男孩的頭頂。
他們三個人站在一起,笑容燦爛,像一個再和諧不過的三口之家。
除了照片,還有一份詳細的調查報告。
柳眉的身份背景,她名下那套高級公寓的資金來源,那個男孩的出生證明,就讀的私立學校……所有的證據,都清晰地指向一個事實,陸明業不僅在外麵有家,甚至還有一個已經不小的私生子。
樓夢玲一張一張地看過去,臉色由紅潤變得煞白,再由煞白變得鐵青。
她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一瞬間凝固了。
二十多年的婚姻,二十多年的相敬如賓,她一直以為,丈夫隻是不善於表達感情。
她安慰自己,豪門聯姻,本就如此,隻要維持著表麵的體麵,隻要孩子們能健康成長,就夠了。
原來,不是他不解風情,隻是他的風情,從來沒有給過她。
原來,不是他們之間沒有愛情,隻是他的愛情,給了另一個女人,甚至給了另一個家。
她這二十多年的隱忍、退讓、自我安慰,在這些鐵證麵前,都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她像一個小醜,用儘全力去維持一個早已空洞腐朽的舞台,而台下的觀眾,甚至包括她的枕邊人,都在嘲笑她的愚蠢和天真。
“嗬……”一聲短促而淒厲的笑聲,從樓夢玲的喉嚨裡溢出。
她笑了,笑著笑著,眼淚卻像斷了線的珠子,無聲地滾落。
那不是委屈的淚,而是混雜著無儘羞辱、憤怒和絕望的血淚。
她以為自己會崩潰,會歇斯底裡地質問。
但當那股極致的痛苦過去後,湧上心頭的,卻是一種冰冷的、死灰複燃般的清醒。
她是樓夢玲,是清州樓家最驕傲的女兒。
她曾經也是名動京州的名媛,有著自己的驕傲和底線。
是什麼時候,她為了這段可笑的婚姻,將自己作踐得如此卑微,連骨氣都磨沒了?
她慢慢地、一張一張地將照片收回文件袋,動作緩慢而鄭重,像是在告彆一段徹底死亡的人生。
當她再次抬起頭時,臉上的淚痕未乾,眼神卻已經徹底變了。
那份長久以來的溫婉與懦弱,被一場殘酷的真相焚燒殆儘,取而代之的,是屬於樓家女兒的、深入骨髓的驕傲與決絕。
“阿淵,”她看著自己的兒子,聲音平靜得可怕,“謝謝你。”
謝謝你,沒有讓我繼續當一個傻子。
謝謝你,給了我打破這一切的勇氣。
陸沉淵看著母親的蛻變,心中一痛,卻也鬆了口氣。他知道,最艱難的一步,已經邁過去了。
樓夢玲沒有再多說一個字,她站起身,挺直了那因為常年壓抑而微微佝僂的背脊,從手包裡拿出了自己的手機。
她翻到一個號碼,毫不猶豫地撥了出去。
電話接通,她對著那頭,用一種前所未有的、冰冷而清晰的語氣,一字一句地說道:
“王律師嗎?我是樓夢玲。準備一下……我要和陸明業,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