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都的秋,終於走到了儘頭。
第一場雪,來得悄無聲息。
細碎的雪花,落在頂層露台那些已經凋零的楓樹枝頭,很快就積了薄薄一層。
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
這份寧靜,被一個人的到來注入了新的暖意。
墨清漓的母親,林書函到了。
林書函的到來,讓這個華麗的“牢籠”,更加像一個普通的家。
林書函和樓夢玲這兩個母親之間,有一種奇妙的默契。
她們會一起,坐在灑滿陽光的客廳裡,一個織著小小的嬰兒毛衣,一個修剪著新送來的插花。
她們聊的話題,也從不涉及外麵的風雨。
隻是聊著,清漓小時候有多倔強,阿淵小時候有多沉默。
聊著江南的梅雨,和京州的飛雪。
陸沉淵和墨清漓,很多時候,就隻是安靜地坐在一旁聽著。
時光,仿佛在這裡,流淌得特彆緩慢。
然而,外部世界的角力,從未停歇。
陸沉淵親手瓦解“淵龍係”的舉動,在國際上引發了劇烈的餘震。
他這步棋,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
A國那些揮舞著製裁大棒的政客,忽然發現,他們失去了一個最明確的靶子。
淵龍,汗青,連山……
它們不再屬於陸沉淵個人,而屬於一個龐大的,由核心員工組成的利益共同體。
攻擊其中任何一個,都等於是在和一群夏國最頂尖的頭腦為敵。
更重要的是,陸沉淵通過“非對稱作戰”播下的那些種子,正在世界各地悄然生長。
從F洲的水井,到E洲的畫展。
從“開天”開源的試用模型,到出人意料的“新能源產業聯盟”。
夏國的科技與資本,不再是一個由陸沉淵發號施令的帝國。
它變成了一片,正在自我繁衍的雨林。
物種豐富,盤根錯節,充滿了生命力。
A國發現,他們麵對的,不再是一棵可以輕易砍伐的大樹。
而是一整片,氣候和土壤都在改變的生態係統。
這場博弈的天平,在悄無聲息地發生著傾斜。
J國當局,最先感受到了這種變化。
他們原本以為,扣留墨清漓,就能拿捏住陸沉淵的七寸。
他們以為,自己是這場大國博弈中,最重要的那個棋子。
但現在,他們尷尬地發現。
棋手,好像已經不怎麼看棋盤了。
陸沉淵在哥都,過得悠閒自在。
每天陪著懷孕的妻子,散步,看書,聽音樂。
他甚至還讓人,在另一個套房裡,臨時搭建了一個小小的木工房。
他買來最好的木料,戴上護目鏡,笨拙地,學習著給未出世的孩子,做一張小小的搖籃。
他完全沒有,一個“人質”家屬的焦慮和憤怒。
這種極致的平靜,反而讓J國方麵,感到了巨大的壓力。
他們意識到,陸沉淵根本沒把希望,寄托在他們的“仁慈”上。
他在等。
等國際局勢的變化,等夏國產業的成長,等那片他親手種下的雨林,形成足以改變氣候的力量。
時間,並不站在J國這一邊。
這天下午,李文博大使再次到訪。
他的臉上,多了一絲輕鬆。
“陸先生,情況正在起變化。”他坐在書房裡,遞給陸沉淵一份簡報。
“E洲那邊,幾家最大的汽車製造商,聯合向A國提出了抗議。”
“他們認為,限製‘天樞’係統,會嚴重損害E洲汽車產業的智能化進程,讓他們在和夏國車企的競爭中,處於不利地位。”
“另外,你之前在J國布局的那些‘小善意’,也開始結果了。”
“‘活水實驗室’的新一代水稻,在J國北部試種成功,畝產提高了百分之十五。J國的農業協會,正在向政府請願,希望擴大合作。”
李文博看著陸沉淵,眼神裡是掩飾不住的欽佩。
這個年輕人,攪動了世界風雲之後,竟然真的就關起門來,過起了自己的小日子。
而世界,卻在按照他寫好的劇本,一步步地向前演進。
陸沉淵隻是平靜地聽著,點了點頭。
“知道了。”
他的反應,平淡得仿佛這一切都與他無關。
他更關心的,是另一件事。
“李大使,哥都最好的婦產醫院,聯係得怎麼樣了?”
李文博愣了一下,隨即苦笑著搖了搖頭。
他見過無數運籌帷幄的將帥,但從未見過,在決戰前夜,一心隻想著給孩子準備產房的。
“你放心。”李文博收起文件,認真地回答,
“已經安排好了。皇家中心醫院,最好的團隊,二十四小時待命。”
“好。”陸沉淵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意。
……
隨著預產期的臨近,套房裡的氣氛,變得既緊張,又充滿了期待。
陸沉淵停下了他所有的“愛好”。
他不再去木工房裡敲敲打打,也不再看任何商業和科技的新聞。
他所有的時間,都用來陪伴墨清漓。
他給她念詩。
不是那些深奧的,需要費心解讀的詩篇。
就是最簡單的,童謠。
“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
他低沉的嗓音,在安靜的房間裡回響。
墨清漓靠在他的懷裡,手輕輕地放在隆起的小腹上。
她能感覺到,肚子裡的小家夥,似乎也在安靜地聽著。
有時候,墨清漓會看著陸沉淵的側臉,看得出神。
她會想,如果沒有這場意外,沒有這次變相的“囚禁”。
他們之間,會是怎樣的光景?
或許,他們依然是並肩作戰的盟友。
是彼此欣賞的,兩個獨立個體。
但他們,可能永遠都不會有這樣一段,完全剝離了外界身份,隻屬於彼此的慢時光。